第19章 【赵太爷的狗】.19

县令跑了。

洪万福说完，赵太爷和其他乡绅地主们一下子愣住了。

杨必胜此刻笑容满面，说，明日，麻烦各位老爷把地契都拿过来吧，放心，太平军不会为难各位。

洪万福说，好，就这样吧，都回去吧。

方才跟洪万福说话的那位乡绅也四外瞄看其他人。

赵太爷跟其他乡绅地主等人离开大殿，看见大殿的右侧，几个太平军兵士在给那口猪开膛破肚，猪肚子里的腥臭飘散，热乎乎里夹杂着粘稠。

一个老和尚站在一旁，双手捻着佛珠，闭着眼睛。

回院子的路上，路过乡里的街面，各种铺面生意一如往常，饮食铺子烟火气袅袅飘到了大街上，有茶馆的生意，也有三五农民或脚夫，在围坐着放开了嗓门儿，街边的布店，有满面黄土色的村妇，在谨慎询问价格，路边的脚贩，对着来往的车子，眼睛直直地盯着车上的人，在餐饮铺子里飘出来的肉香中，满是光亮。

路两旁的树木，枝叶凋零，透着油光的叶子，一片片徐徐飘落，飘落下来，落在路上，又聚在一起，随着风，浅浅的盘旋。

车子经过石板桥，车轮在石板上呀呀地响，石板桥下，河水安静，透着底的清澈，河岸旁的杂草，河中的一簇簇的芦苇，枝叶弯折，芦苇棒子根根挺立，朝着天，倔强而骄傲，赵太爷知道，这些芦苇棒子坚挺不了几天，大风一过，便只剩下个孤独的芯挺，再来个大风，就断了。

赵太爷想，这些太平军，或许也如这些秋天的枝叶一样，最后枯了，随风去，或者直接烂掉了，悄无声息。

但赵太爷错了，这些太平军，在此地，一扎就是四年。此是后话。

第二日，乡绅地主们把地契都带了过来。县令都跑了，县令代表朝廷，朝廷的人都不在，那这朝廷的认可，还作不作数呢。

好在前一日，那个洪万福和那个杨必胜，说了，依地契给钱，给银子，那这也是可以的。

大家到了大庙，进了大殿，大殿的释迦摩尼像下，还是那两张桌子，两侧的椅子也还都摆着，已然熟悉的场景，尽管人不熟，也还是有些熟物，大家心里还有些自以为的信任，信任里又带着忐忑。

大家也都没有坐下，立在大殿的中央，有太平军兵士去通知，一会儿，杨必胜来到了大殿，直接坐到释迦摩尼像下的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杨必胜示意一个年龄稍小的兵士，一个一个的把乡绅地主们带来的地契收上来，自己拿在手里。

有个乡绅说，兵爷，还没记录呢。

那个小太平军兵士立刻吼一声，谁他妈是兵爷，这是我们杨旅帅。

乡绅立刻说，杨旅帅大人。

小太平军兵士吼，什么大人，就叫杨旅帅。

乡绅有些惶恐，说，好好，杨旅帅，还没记录呢。

杨必胜说，不急，不急，都差不了。各位老爷，地契都带齐了吧。

赵太爷随着众人说，带齐了。

杨必胜说，好，各位老爷自己心里都有数吧，自己的土地，应该是有数的吧。

大殿的乡绅地主们面面相觑，有些发愣，有些说，有数，有些说，没数啊。

杨必胜笑了，干瘦的脸上堆出几层褶子，说，有数没数都差不了。然后挥着手里厚厚的地契，说，我们太平军，说了给钱买地，就差不了，有数的，自己记住，没数的，回去想一下，都差不了。但是今天呢，暂时给不了银子，府衙那边刚打过仗，太平军圣库暂时有些空虚，你们自己记着数，待圣库丰盈了，都会一一补回。

赵太爷这时感觉不对，问了一句，杨旅帅，那几时圣库能丰盈呢。

杨必胜看了看赵太爷，说，这位是赵老爷，是吧，圣库几时丰盈，也许很快，也许很慢，我们太平军打了府衙，还要打省府，人吃马喂，兵士的粮饷，都少不了花销，打了省府，或许就好了，或许也不用打省府时候，也就好了。

有另外乡绅也有些急，也赶紧问，那就是没时候了嘛。

杨必胜说，答应你们就差不了。别害怕。

众乡绅都急了，七嘴八舌说，那我们今天先把地契带回去吧，先把地契还给我们吧。

还有的说，我们拿出田地可以，地契我们先留着，毕竟也是个所有权证据。

众人嘈杂纷纷时，洪万福来到大殿，众人还没停止嘈杂。

洪万福拍了拍桌子，说，答应了，你们也不相信吗。

众人说，不是不信，就是手里总要些保障。

洪万福说，太平军为老百姓打仗，出生入死，都没有保障，你们这些富家老爷，要哪门子保障。

众人嘈杂的声音更大了起来。

洪万福怒了，抽出腰间的刀，啪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说，要奶奶的保障，为了老百姓，我们太平军士做掉脑袋的事，你们要保障，好，保障，给你们在皇上帝那记录保障吧。

说完，叫那个年轻太平军兵士，又从杨必胜手里抓过来那一堆地契，交给兵士，说，都他奶奶的给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