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个大骗子
罗姑比万万没想到,他们找了一个月之久的月氏叛军,正水灵灵的列好了阵在等待着自己。
好像一个很欠揍的泼皮在勾着手指,对所有匈奴人说‘你过来呀!’
所以右大都尉有些恼怒,该死的月氏人像旱老鼠一样等着被他揪出来不好吗?他们这样明晃晃的送死,让自己少了很多乐趣呀。
“仆硕同,正面就交给你了。”罗姑比顾及自己有伤,暂时不能冲锋陷阵,“我给你压阵!”
仆硕同点点头,他挥舞着弯刀,将自己带过来的一千精锐布置到了匈奴军阵最前方。
他望向一里地外蜷缩在洼地的康居军队,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厌恶和气恼。
康居人竟然拒绝了罗姑比合兵的命令,还把自己的军队拉离了战场,他们会为自己的胆怯和不敬付出代价,仆硕同发誓他会让康居国将变成第二个月氏。
终军骑在马上,手因紧张而发着抖,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
经历过漠南一战,张义也算是老兵了,“哟嗬,你怕呀~”他调侃着终军。
“我这是兴奋!”终军声音有着发颤,“手提青锋,杀胡枭虏,我辈之所愿也!一想到能马踏胡虏、扬威域外,我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呀!”
“而且,而且他比我还抖!”终军指着缩成一团的安国少季。
安国少季帅脸煞白,他裹着张毯子,“本公子是伤寒未愈!”他替自己辩解着。
张义抽抽鼻子,他想起了战死在范夫人城的辅兵喜子,他也是第一次上战场。
“那些康居人是谁都不帮吗?”
安国少季指着康居大军的方向。
“他们呀,是谁赢帮谁!”张义骂了一句粟弋,“老狐狸!”
张义将手下三千人分成了三个方阵,三个方阵呈‘品’字排列,羌骑方阵在前,两个月氏方阵在后,张义带着两百人居后做预备队。
他看着撤出战场的康居人,心想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三分。
他在赌,赌匈奴人那一千五百人的留守军团伤的足够重,赌月氏人对匈奴人的恨深到可以战胜恐惧。
张义骑在一匹花斑马上,腰间系着汉剑。这一刻,荒地上的风也不再喧嚣。
“轰隆!”刚才还放晴的天突然电闪雷鸣、阴云密布,大雨倾盆而至。
张义仰头,任由雨点落在脸上,“好雨!”他在心里狂呼。
匈奴人的弓是用牛筋做的弦,被雨一泡便软了,没有半分弹性,基本是废了。
仆硕同冷哼一声,他打个手势,麾下匈奴骑兵策马加速,挥舞着弯刀杀向了月氏军阵。
不用弓箭又怎样?匈奴人的威名还有一半是靠自己的弯刀砍出来的!
“后面便是营地,便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张义拔出长剑高呼。
“杀!”
一千羌骑咆哮着和匈奴骑兵撞在了一起,雨水混合着血水浸到这片饱尝战火的土地。
羌人的悍不畏死让匈奴人大吃一惊,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匈奴人竟处在了下风,但战争从来不是单打独斗,久经战阵的匈奴精锐们迅速反应过来,他们两两一组,一个在前和羌人缠斗,一个绕后,将弯刀和长矛刺进羌人的身体。
而脑袋一根筋的羌人只知道莽着向前冲,一时死伤无数。
张义死死盯着匈奴本阵,那里的留守军队没有任何动静。
眼看羌人要死伤殆尽,他挥动令旗,两个月氏方阵迅速前出,和剩余羌骑一起,与匈奴人绞杀成一团。
随着两千月氏生力军的加入,战场形势瞬间扭转,被压着打的羌人开始反击,匈奴人伤亡陡增。
“啊!啊!”一个月氏小伙握着刀死命的劈砍着一具匈奴人尸体,尽情的发泄着怒火和恨意。
终于,有零星的匈奴人开始逃离战场。
“呼~”张义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呜~”苍凉且雄浑的牛角号声在匈奴本阵处响起。
张义暗叫声“不好”。
雨幕中,一千五百多匈奴伤兵在右大都尉罗姑比的率领下,高唱着草原牧歌加入了战场。
张义赌输了,这些匈奴伤兵的确伤的很重,但他们的战斗意志没有打任何折扣。
刚才还在发泄自己怒火的月氏小伙,在冲来的匈奴援军中发现了一张梦魇般的脸,就是那人杀了自己的父母、烧了自己的家园,可此刻他想到的不是复仇,而是逃跑!
恐惧,是永远大过仇恨的。
只一瞬间,月氏人全面崩溃。
“咱们,咱们逃吧!”见大势已去,安国少季颤抖着嘴唇说,“留得青山在。。。”
张义点点头,他示意留着身边的十几骑羌骑带着终军他们退回祁连南路,而自己则跨上马,将长剑扛在了肩上。
“走啊!”安国少季见张义还在望着战场,急的要哭出来。
“我不能走。”张义朝他们摇摇头。
“这么多人因为我死在了这里,我能往哪走?”
“留在范夫人城的那些兄弟出现在我梦里无数次了,难不成还要我在梦里再添无数新面孔吗?”
“如果天注定我张义要死在这,那便死吧!”
“更何况,我是大汉使者呀!”
“汉使可生、可死,唯不可逃!”
说罢一夹马腹,只身冲向了战场。
终军挣扎着从羌人马背上跳下来,捡起一把刀,紧随张义其后。
淳于衡想了一会,也留了下来。
羌骑带着安国少季向东方逃去。
安国少季泪流满面,他握着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头,指甲刺进了掌心中。
他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勇气。
忽然,安国少季发现了一直在观望局势的康居大军。
安国少季停下马,他心里生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清清嗓子,借着冰冷的雨水揉了把脸,很演技派的换上了一副狂喜的表情。
“大胜!大胜!”他将马头调转向康居人的方向,嘴里高声欢呼着,“汉使领军大胜匈奴,阵斩敌酋!”
粟弋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现在他不知道战场形势如何了,正急的团团转。
他撤出了战场,却来到了另一个岔路口。战场一旦分出胜负,他必须马上做出选择。
如果匈奴人赢了,粟弋要赶紧带着人去擒杀张义,向匈奴人表忠心,再献上些财物请求他们的原谅。
如果张义一方赢了,粟弋也要带着人加入战场,把匈奴残兵绞杀干净,绝不能让自己忤逆匈奴人的事流传出去。
就在这时,安国少季骑着马高喊着“大胜”从康居人眼前跑过。
从舌人的翻译中得知匈奴大败的消息后,粟弋立刻下达了进攻匈奴人的军令。
在部下不解的眼神中,他急切的催促着。
“来不及解释了!快去把匈奴人都杀光!”
四千多作壁上观的康居士兵如狼似虎的向匈奴人冲杀而去。
看着在包围圈中挣扎的叛军,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罗姑比和仆硕同已经提前开始庆功了。
“仆大人,高!”罗姑比学着汉人那样抱拳。
“大都尉,硬!”仆硕同拍拍胸口,比了个大拇哥。
“咱们俩呀,又高又硬!”
这时,他们听到了喊杀声,一回头就看见黑压压的康居人杀了过来。
“不是哥们!”他俩很想对粟弋说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跟着大部队冲锋的粟弋觉得有点不对劲,匈奴人正围着月氏人杀的起劲,哪里像大败的样子?
“不好!”他大喊一声,“被那厮给骗了!”
“慢慢慢!”他大声阻止着部下。
“停停停!”他喝止着一个手下,可手下却像献宝一样举起刚砍下来的匈奴百骑长头颅。
四千康居大军,风卷残云般的扫清了一切可见之敌。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粟弋像个大姑娘一样坐到地上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