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家站在坝子中，看到一阵尘埃之后的断垣残墙叹气。佃户们匆匆赶到一边接走自家的孩子一边议论：

“这个可不是个好兆头……”

“那王家这么大个家业莫不就这么垮了。”

“听说凡是去了大巴山的佃户一律免收租子了。”

议论纷纷而去。

夜里，李晓坐在屋里，点着灯缝补小孩子的衣服，父亲忽然来到这里，两人对坐无语一阵。父亲的眼神一片忧郁。一会儿望着床中熟睡的外孙儿，一会儿看着灯下埋头不语的女儿：

“你老汉这个人哩胆小。也相信这个命运什么的。年轻人干大事业我是掺和不上的了……只是你一门心思地跟了他，我也无话可说。他们对我们也不薄……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感觉你们怕是走不到最后……”

说完叹一口气出去。

一时半会儿这学校也歇着。

李晓便只管在家抚养孩子王继。陶管家与儿子陶陶管理着家务。李忧由成日里闲读诗书过着日子。

春天的初雨淅沥淅沥下个不停。锦城的王轩的母亲正收拾起东西，准备带着李嫂回老家与儿孙一块生活，因为听了儿子的话，心里想着儿子的话无不道理，现在的世道烽火连连，日本鬼子也打进来了，呆这大城市还不如去到乡下。也陆续将街上的门市该卖的都卖了，还没有动身，这天夜里王轩赶回家来。

回来家里的他不为别的，而是动员母亲捐出家产支持革命。母子俩个坐在屋里，王轩将自己申请加入了共产党的事全部告诉了母亲。

“是不是从日本回来你就有了对日本人的仇恨。”

“我们不是亲眼看见我老汉怎么被大海淹没的吗？那些日本人的渔船包围着我老汉的渔船，不但见死不救还反复冲击浪花故意的……他们这次杀人！现在更是冲进我们国门来了，不杀死他们我们何以为人！财富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没了，可以再去赚回来，再说我们大都是赚得日本人的钱，出钱打他们正好。还有我现在的事业，不单单是打日本人，更重要的是要建立一个平等友爱人人都衣食无忧的社会主义国家……还在日本的时候我听见楼下的革命党说话，那个时候我就受到启蒙……”

“好了，别说了。你要去干大事，当娘的支持你。”

王轩拥抱着母亲热泪盈眶。

第二天王轩带着家里财产的银票匆匆离开了家。他的母亲携着李嫂一起回重庆的老家江北桃子乡去。

王轩的母亲回到老家，已经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树木变得褐色。仿佛秋收己过，田地里一片空旷，间或有谷垛堆积在田边。水鸟在河面往返飞翔。

陶陶在老远的田埂上就看见了是老东家夫人回来了，飞奔跑过去，一边回头向院子里喊：“老东家夫人回来了！”跑到跟前接过手上的箱子：

“早就听说老夫人您要回来。今天睡着了。”满脸的笑容：

“王轩没有带着你出去。”

“我是想跟他出去干革命呀！他不同意我去，他说要我守在这里……等到革命成功回来接我们去享福。”

王轩母亲笑了笑。心想留着这个忠诚不二的人在家里也是为自己的妻儿着想。

走到院子门口，那老管家陶生与自己的从未谋面的媳妇牵着孙儿早已守在那里了，先是上前握着陶生的已经苍老的手，眼里已经湿润：

“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还那么年轻……”

此时的老管家已经满头白发。风烛残年的样子。

“谢谢老夫人还惦记着我们。这是你孙儿王继，媳妇李晓，哦还有那边正在搭教室的是您老的亲家公。”

将地上的小孙子抱起来，侧面看，只见一片混乱的地上，仿佛垮了的房子，李晓的父亲正骑在一根横梁上做工。见到老夫人，正准备下来：

“您小心点儿，莫摔着了。亲家公也不年轻了呀。为什么不请人帮忙呢。”“村里的年轻人都参加游击队去了。有点儿年纪的才忙完收割。少奶奶一味地讲节省。”

回到屋里，李晓的父亲也回来了，一家人坐在厅屋里，一看家里连个佣人也没有，家里显得格外冷清。实际是李晓知道丈夫的事业需要用钱，所以处处小心节省把两个佣人都辞了。平时自己除了带孩子，还负责家里厨房的家务，平日里背上背着小孩，淘米洗菜，洗衣服的，早已没有把自己当少奶奶了，跟那农家女人一样的起早贪黑地劳作。

王轩的母亲把这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里认准自己身边的这个媳妇是为了王轩什么都肯失去的人。随着打开拎回来的箱子，取张银票递给陶陶：“你明天去县城兑了钱回来，顺便扶你老汉去看个病。你父亲己六旬老人，辛苦了一辈子，从现在起你来管这个家。一年收的谷子够吃不。”

“除了参加游击队的二十几户人家未收租子，其他都交了的。老夫人不信你去谷仓看看，都满满的哩。”

“那行。”

趁婆婆带着孙儿的时候，李晓在下厨，不大一会儿弄好一桌饭菜哄哄地吃晚家人暖烘烘的吃晚饭。

吃过饭，李晓又帮婆婆收拾好房间，这个房间是之前的婆婆在家时就居住过的主卧房，进到屋里：

“还真是跟从前一样啊。真是难为你们了。”

一行人送王轩的母亲进屋：

“你们都去休息吧，我与亲家公说会儿话吧。”

大家散去。

王轩的母亲首先感谢他们父女俩为王家的付出。

“从日本回国，我之前也想置些产业守着，一代婚生子地一代一代地过下去。没有想到他的心思……现在他人已经不可能回头了，我们都知道他走的这条路上的危险……也许有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前不久他回锦城了，把他的事情都告诉了我，这个你们也许都知道。我们把锦城的大部分产业都拿出去了……支持他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