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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衡,你真的要去吗?”

在出门前,我妈拉住我,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同一个问题。

我疲惫地垂下眼睛,避免与她对视,遮掩住我眼底的厌恶与不耐。

我心知肚明,她问我这句话,并不是舍不得我,只是逼着我断掉自己的退路,还要假惺惺地装出一片慈爱痛心的自责。

我在上个世纪的很多文学作品中,都读过有“母亲慈爱”、“母爱伟大”的字眼,可是那些字眼放到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至少,我从未体会过。

更讽刺的是我自己,明明厌恶她厌恶到了极点,却还是贪恋她施舍给我的那一丝虚情假意的温暖。

我反握住她因激动和迫不及待而颤抖发汗的手,轻声回道:“妈,你放心,你有救了。我得到的那些钱,都留给你,给你治病。”

她抱住我,请拍着我的后背,连声道:“妈妈的好闺女·······”

我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气味,心想:这就是妈妈的气味,是对你好过,却把你卖掉的,妈妈,她身上的气味。

那么温暖好闻,那么让人留恋,又那么令人作呕。

我眨眨眼睛,驱散最后一丝泪意。

“妈,你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不知她是不是最后真的舍不得我,在我关上家门的最后一刻,她忽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阿衡——”

声如泣血,字字惊心。

可是我没有回头。

我嘴角的肌肉僵硬无比,我却硬生生逼着它,翘出圆润愉悦的弧度。

我不知道,在这一刻,究竟是我的嘴角更疼,还是我的心脏更疼。

我只知道,以后,这一辈子,错过了我的,我都不会再回头。

绝不。

*

“我的妈妈,她不喜欢我,从来都是。我能看出来。”

我躺在营养液里,对头顶摆弄仪器的工作人员说。

他在防护服后的脸,面无表情。

我继续说道,“她怨恨我爸抛弃她,所以她也怨恨我。我从小到大,听过她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养儿防老。”

“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也许你不是【焦土国】的人,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没关系,你只要听着就好。”

“那句话的意思是,她养我,就是为了给她养老。”

“我的学习,志愿,衣着,化妆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来的,我从来不会反对。因为我知道,她把我独自养大有多不容易,我心疼她。她后来病了,没钱治病,只能靠我去换取你们的奖金了。所以哪怕她把我卖给你们【天朝一梦】当游戏志愿者,我也不会反对。”

相比于我的死活,我妈更在意她的。

这无可厚非,只是回想起她拿到钱时欢天喜地的模样,我还是会觉得难过。

工作人员调好设备,给我戴上。

我看着他还有些青涩却一本正经的脸,突然对他笑了笑。

他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或许会觉得我很啰嗦,我先对你说声抱歉。毕竟,我知道,这个游戏一旦进入,恐怕就回不来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死前能有人听我说说心里话,我很感激。”

他直起身,依旧一言不发,目光却柔和了许多。

他关闭营养舱,在启动游戏时,他忽然中止了系统,对我眨眨眼,说道:“啊哦,系统出故障了,看来只能人工服务了。”

“易衡小姐,你想要什么样的游戏类型呢?个人推荐轻松有趣的连连看类,或者经商体验类小游戏。等你在游戏里赚够了钱,变成小富婆,就能出来啦!”

我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从眼角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我说,“都好,随意匹配吧。”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水流声与嗡鸣声,游戏启动了。

他将手放到营养舱上轻轻敲了敲,他说:“放宽心,没有那么糟糕,祝你早日通关!”

在视线沉入一片黑暗之前,我看见了他的笑容,腼腆又青涩,一本正经的小方脸原来笑起来会有两个可爱到极点的小梨涡。

我突然,不是那么想在游戏里浑浑噩噩一辈子了。

*

“小姐,小姐起来了,已经卯时了,再有两刻钟就要去安和苑给老夫人请安了!”

“小姐,你怎么还在睡呀?!大小姐和三小姐都已经出门了!”

我眨眨眼,在一片软紫飘云纱帐中醒来。

面前的小姑娘满脸焦急:“小姐,您可终于醒了!”

与此同时,我眼前浮现出据我大学教授所说早已失传了的华夏文字——《庶女生存手册》,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