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若璃
阮落抿下一口清茶，很是遗憾的对方知有道：“她重塑了筋脉，只能回九重天修养，少则几个月，多则几百年，你怕是等不到她醒来的那天。”
方知有捏紧了拳头，坚定的对阮落道：“既然她有醒来的那一天，那我便去修仙守着她，还请神尊同意我去昆仑山修炼。”
阮落轻轻挑唇，“你可想清楚了，你是晋国太子，有着不同的使命，修仙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方知有沉默着垂下了头。
“也罢，本神尊就对你宽限点，每年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处理政事，其余时间便用来修炼。”阮落轻轻一笑，看着方知有锁骨上的月明花，淡淡道：“有了莫莫半数修为的加持，也不会太困难。”
方知有下意识的抚上锁骨上的印记，眼底温柔，“谢过神尊。”
……
三年后。
昆仑山迎来了三年一度的探亲日，许多学员都站在山门前迎接自己的亲朋好友。
洛怀黎兴致勃勃的拽着方行的袖子，一路爷爷长爷爷短的闹腾个没完。
“黎儿，再闹你皇爷爷你就回京都去。”洛誉皱起眉不悦道。
洛怀黎委屈的抱紧了方行的手臂，委委屈屈的藏在方行身后。
“誉儿，难得出来玩一趟，别管他太严。”方行摸摸洛怀黎的小脑袋，柔和道。
洛誉只得来了个“是。”
“方伯伯！”
方行身后的洛怀黎“呲溜”一下就扑进了一袭白色道袍的男子怀中。
方知有抱起小小的洛怀黎，看向了不远处满带笑意的方行和洛誉。
“父皇，洛兄。”他朝两人微微点头道，眼中是藏不住的疲惫。
“殿下。”洛誉轻轻笑道：“修仙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累。”方知有淡淡一笑，“父皇，想去哪里看看？”
“都行，看看怀黎想去哪。”方行轻轻笑道，一手牵着方知有一手牵着洛誉轻快的走进山门。
几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司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政事来。
洛怀黎见着了几个仙女姐姐偷偷朝他打招呼，还拿着小点心唤他过去，心中不由一动。
他再看看一旁连纸墨都铺开了的三人，果断选择跟着仙女姐姐们去玩了。
姐姐们对他很好，还带着他去了一处瀑布前。
“小朋友你是跟谁来的啊…”
“小朋友你爹爹是谁啊，怎么把你生的这般好看？”
洛怀黎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这是方师弟的崽子吧感觉很像……”
“不对你是没有看见他身边的那位公子，风度翩翩一看就……”
原来她们在打方伯伯还有自己爹爹的主意！
洛怀黎板起小脸来，认真解释道：“我爹爹有娘亲，方伯伯也有姑姑的！”
“姑姑？你姑姑是谁啊？”仙女姐姐们又朝他逼近了几步，他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却脚下一滑，朝瀑布下面直直跌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洛怀黎落入了一个香软的怀抱中，熟悉的香味让他认出了这是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司莫。
“姑姑！”洛怀黎兴奋的抱紧了她的脖颈，司莫轻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稳稳落到地面上。
“司殿主。”那几个顽皮的女学员都吓白了脸，朝司莫行礼道。
“去神宫领罚，每人三千遍心经，四日后交上来。”她冷声道，若是她再晚来一会儿，那洛怀黎的情况可就不妙了。
“是。”几人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转身就撞上一路寻娃寻来的方知有。
“道歉。”司莫冷冷出声，几个人连忙向方知有赔不是。
她们说了什么他全都没有在意，他的眼中只剩那个三年不见十分瘦削的女子，她一身白衣轻纱，眼中温柔如水，朝他淡淡启唇，“知有，好久不见。”
方知有眼底一片通红，冲过去拽下了洛怀黎紧紧抱住了司莫。
“你可想过，我们可能会再也见不到面？”他发狠的将她揉入怀中，司莫低低一笑，抚上他柔顺长发，轻声道：“只是经脉重塑而已，躺几个三年就好了，更何况我是在九重天修养，便只用了三天，你中了神尊的圈套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得赔我。”方知有将脸深深埋入她颈中，泪水顺着她的锁骨一直流入她衣襟中。
司莫哑然失笑，温柔的在他耳垂上落下一吻，轻笑道：“怎么赔你？”
“我找神尊请个年假，我们回晋国成亲。”方知有一口咬在她锁骨上，威胁道：“你不答应我就……”
“……”司莫无奈一笑，悲凉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甚至连孩子都不能为你生，更何况，我身上还有五十多条人命……”
“那又如何？！是若家对你不起，你还为了他们专门去徽雨殿赎罪，莫莫，求求你了，能不能多为自己想想？”方知有紧紧抱着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冲她低吼道：“十三年前若家负你负了你爹娘，你没有一日安心待在我们身边没有一刻不在为若家的薄情找借口让他们活命，你可知道原本我父皇，是打算将他们流放到西蛮自生自灭的？”
司莫猛然一怔。
“你二话不说动手灭了若家满门，我父皇我母后连夜召见了全部大臣揪了若家几百条罪状，可是等来的却只有你失踪的消息，明明错的是他们，为什么神尊要你赎罪……”他哭的几乎失声，满心都是被撕裂般的痛楚，“你可知道，自你去后，我们就没有家了？”
司莫苦涩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走后我们连丧礼都不曾给你置办，只因当时洛誉无意的一句你还活在这个世上……你可不可以，多依靠我们一点，明明你知道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为什么还要来受这么多苦……我从没想过修仙是这么苦，若非不是有你的半数修为撑着我走下去，我甚至都无法起步……”他已经哭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司莫轻轻闭上眼，语气温柔而愧疚，“对不起……是我一意孤行了……”
她明知道父皇母后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她，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她以那天生的雨息毒血为赌注，为魂飞魄散的爹娘求得安稳的一世，为她的爱人求得生生长安。
只是因为那日初见方知有时，他身上没有正常的灵力波动，平静的犹如一汪死水。
真是奇怪，这样的孩子大多都在三岁左右夭折了，可方知有却是拖着无力的病躯吵着闹着跟着方行来了若家，之后看到了正在被罚站的她。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干净而清澈，当看到她的那一刻时，眼中似乎还划过了几分心疼。
他朝她小心翼翼的的走过来，之后小心翼翼的牵起司莫的手，拉着她坐到了屋檐下。
她的灵力就那么被方知有吸收了过去，可他却什么都没发觉，只是感觉跟她待在一起很舒服，舒服的他都眯起了两只小眼睛，就那么靠在她肩头睡了过去。
“陛下息怒啊，墨然犯了点错臣才……”
若老夫人一路追着方行的脚步来到院中，却见眼前年轻的皇帝陛下顿住了脚步，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方知有第一次睡得那么安稳，连面色都红润了许多，而他身边的司莫小脸被晒的黑红，平静的伸手解开方知有脖颈上的纽扣，之后看向了方行。
于是方行花了很多时间想了很多办法才将司莫接进宫中，和皇后一起看着方知有的情况一天一天的好转，兴奋的连册封司莫为太子妃的圣旨都拟好了。
只是司莫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沉静，就连洛誉和方知有胡闹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看着，这让方行和皇后头疼了许久。
但是就在他们决定找司莫聊聊时，宫人传来急讯，说小郡主灭了若家满门后失踪了。
方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来。
她父母死亡的真相，司莫可能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司莫置身于冲天的火焰之中，笑出了眼泪。
原来若家早就暗中勾结西蛮毒部，利用他们的亲生女儿若璃，将当时身怀雨息毒血的周末引了出来，之后将周末全身的经脉用丝线连起，任由他的血液流入各种瓶瓶罐罐之中，生生让他失血而死。
可怜的若璃还不知道此事是自己父亲所为，带着司莫连夜逃回了若家。
若家断了方行和若璃的联系，而方行也正为儿子的怪病满心焦虑，无暇思虑这其中的猫腻。
若璃是为了保护司莫，被若家的下人乱棍打死的。
司莫清晰的记得，母亲将她拼命的推向小小的狗洞，撕心裂肺的叫她快逃。
司莫没逃，她转身替母亲挨了不知多少下乱棍，之后伸出小手紧紧握住了母亲满是血污的手指。
“娘亲，安心去吧，不用挂念我。”司莫轻轻道，眼中只剩了母亲被打散了的灵气还在拼命的聚拢在一起朝司莫靠近，终于，空空落落的小院中响起了女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的眼泪砸在那团聚拢在一起的灵气上，化成了一朵朵娇小玲珑的月明花，司莫小心翼翼的将它捧了起来，心中突然燃起了几分希望来。
这世上，有灵气，有父亲留给她的雨息扇，那么就一定有主管这万物灵气的神仙，能将她父母散尽的灵气重新聚起，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去投胎。
要想短时间内引起那位神仙的注意，要么用个几百年自己也成为神仙，要么就制造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案，利用足够强烈的怨气，将神仙引出来。
“是吗？”有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她的思绪，司莫警惕的抬起了头。
“你自己都半个身子迈入了阴界，怎么复仇？”一个一身青衣满身风华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他右耳上的柳叶耳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柔和的停在了她的眼前。
司莫看到阮落的一瞬间，她就放松了下来。
他身上的灵力很干净很纯粹，亲切的就像她母亲一般。
“走吧，我带你出去。”阮落露出一颗小虎牙，朝司莫歪头一笑。
“神仙哥哥，你能不能救救娘亲？”她紧紧握住阮落的手指，语气恳切而悲伤。
“能救他们的只有你自己，好好活下去。”阮落轻轻勾唇，用力推了把司莫。
司莫猛然睁开了眼。
母亲的尸身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而那几朵月明花将一直被她藏在地底的雨息扇吸引出来，一起化成了一支玉步摇落在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