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论逃走的艺术

为了以自己的手艺娱乐，幸福谷中的诸位皇亲贵胄引进了若干能工巧匠。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人机械动力的知识特别突出，专门制作了许多机械。其中有一辆由水车转动、把水引导到一座塔里然后分配到宫中各室与厅的机器。这人又在花园里建起了一座凉亭，四周围有喷泉用凉水喷射使空气凉爽。另外还有一个供夫人小姐们用的树丛中的凉亭，周围安装有转动不停的风扇，由小河的水带动。在附近还有许多供应轻音乐的机械，有的靠风力，有的靠水力运转。

王子由于对知识的每一门都爱，心想这些知识在广大的世界中对他都会有用处，所以常去看这位匠人。有一天，他照平常的习惯又去看望他。发现这位师傅正忙于制造一辆陆地帆车。他发现这种帆车在一个全然的平面上也可以用，就充满敬意地求这位匠人早日完成他的设计。这匠人看到王子对他如此重视，就立志要争取更高的荣誉。他说：“殿下，您不过看到了机械学的实际作用的一小部分。我早就认为，除了车船以外，人类还可以利用翅膀的快速动力。广阔的天空对知识是开放着的，只有无知和懒惰才使人只能在地面上爬行。”

他的这番闲话点燃了王子想超越那四周的山峰的愿望。他已经看到了这位匠人的实际作为，因此就很愿意设想他还能够做出的事情，可是他还是决心要进一步询问，以免他的希望再次受挫。他对那位匠人说：“恐怕你的想象超过了你的能力，你现在对我说的是你的心愿而不是你真正的知识。世界上的动物都有天赋的活动范围；鸟儿们活动在空中，人和兽类的活动在地上。”那匠人答道：“对啊，鱼类天生在水里活动，但是有的兽类也能浮水，而人却能学会游水。所以，会游水的人就不用寄希望于飞翔；游泳是在一种较粗的物质中活动，而飞翔则是在一种更玄妙的物质中活动。我们只要把我们的抵抗力和我们要通过的物质的密度作出比较。如果你能在空气中增加你对它的压力，就是说，你的动力如能不断超过空气后退的力量，那你就会不断地被空气载着上升。”

王子说：“游泳这种运动是很费劲的，就是很健壮的身体也很快就疲倦了；飞行这种运动恐怕还要吃力，而翅膀的用处也不大，除非我们飞行的速度能比游泳的速度快。”

匠人说：“要从地面上升空是很费劲的，这从大一点的家禽身上我们可以看得出；但是我们升高一些，地球的引力，人体的重量，就逐渐减弱，直到我们到了一个高度，在那里人可以无阻拦地浮在空中，不忧坠落，用不着担心，只要努力向前，用上极微薄的力推动就可以了。殿下既然好奇心极为广泛，那您就可以十分容易地想到一位长了翅膀、能够升空的人，他俯瞰大地及地上的芸芸众生在他下面逐日循地球运转，逐步显露出万邦各国的情况。一位悬在天空的观察家若能安然看到下面转动的大地和海洋、城市和沙漠，并且无忧无虑地观察商业市场、战场、蛮族聚居的山岭、居民安乐和平的富饶之乡，他一定会多么开心啊！那时我们就可以追溯尼罗河的各个渠道；飞往遥远的地区，并从大地的这一端察阅它的另一端。”

王子说：“这一切都很可重视，但是我恐怕在这些属于沉思冥想的区域内没人能够呼吸。有人给我说过，在高山上呼吸都困难，可是在崇山峻岭上，虽然空气稀薄，要是向下坠落，倒很容易，因此我认为，就是高空人能上去，急剧降落的危险还是有的。”

那位匠人答曰：“如果为求得一种新意义必须把一切反对的意见先行征服的话，那就不可能办到。如果您赞成我的计划，我愿意自己试行头一次的飞行，一切危险由我自己负责。我研究过一切飞行动物的体形结构，结果发现蝙蝠类的折叠式翅膀最适合人类的形体。我将从明天起就开始工作，一年以内将会高举长空，超越人们的妒嫉或追赶。但是，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的工作必须保密，而且我只能为我们俩制造翅翼，不能为第三者制造。”

王子说：“这样一件了不起的好事，你为什么要把别的世人都排除在外呢？一切高工巧艺都应当为普遍的好处、人间的共同利益服务；世上人人都欠别人的恩情，因此每人都应偿还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好处。”

那位匠人答道：“如果世人都是守道德的，那我当然会迫不及待地教会他们飞行。但是，如果世界上的坏人能够从空中袭击好人，那好人怎么办呢？对于一列从云端飞来的军队，一切城池山岳和海洋都无法抵御。从北方飞来的蛮夷就可以乘风列队，以无比的优势突袭下面的丰衣足食的地区。甚至连我们这条山谷，也就是王子们的安乐窝，幸福的渊薮，也会因一些麇集在南海岸上的赤身裸体的部落突然从天而降，遭到侵犯。”

王子答应了保密，就等待工匠进行工作，心里对他的计划也抱存一定的成功希望。他不时地去看看这工作，观察其进程，并且注意到了许多便于动转的设置能把轻捷和动力结合起来。那位匠人越来越自信他将会飞得远远的，超过鹰隼，而他的这种自信也深深感染了王子。

一年后，那翅膀终于完成了。在一个约定的早晨，飞机的制造者装备齐完，站在一个小丘上。他稍稍闪动了他的翅膀，然后就飞离他站的地方，一下子就掉进了湖中。他那些在空中无用的翅膀，在水里却支撑着他，王子就把他从水里拉了出来，那时由于又害怕又气恼，这匠人几乎闹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