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格思考法:看古今大师如何突破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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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啟你的第三隻眼

假設你每天上下班都要途經一爿大廳,靠牆有一列椅子,但你總是對椅子視若無睹,要是有人提到,你還可能瞠目茫然。直至有一天,你下班時經過大廳兩腿疲乏,要找地方稍歇,才猛然發現原來這裏還有那麼美妙的設置。

人類腦子的運作就是如此,除非意識內外有相關的傾向,否則眼前的事物就是視而不見。或有人以為,科學研究的過程不外乎是先進行觀測,搜羅現象與數據,然後進行整理、分析,最後總結出規律。但事實往往不只如此,尤其對重大的發現而言,另類而恰當的推測與構想,以此為狩獵客觀現象的方向或檢視既有結果的框架,都是關鍵的步驟。

企管理論大師漢迪(C. Handy)深入觀察過許多創業家,發現他們都具備三種特質─一、都有過人的“激情”;二、都有詩人濟慈(J. Keats)所說的“負的能量”(下篇會詳述,頁36),能長期處於未知與渾茫的境域之中,卻絕不會因惶惑或焦躁而胡抓亂攫,滿足於粗陋的解答;三、都有“第三隻眼睛”,能以嶄新的另類目光,一再審視萬物。我們都知道,這種從一個參照系統,跳到另一個參照系統,去勾勒熟知事物的能耐,無論在笑話的欣賞、藝術的創作和科學的發現,都不可或缺。

英國物理學家布瑞格(L. Bragg)與父親一起以X射線分析晶體結構,並以此分享諾貝爾獎,是觀察測量的大專家。但他在《科學史》(The History of Science)一書裏的結論說:科學的要素不在於發現事實,而在於思考這些事實的新方式。

望遠鏡大概是天文學“拓展視野”與“尋找事實”最重要的儀器;但哥白尼(N. Copernicus)的日心說卻是建立於望遠鏡發明之前。他用以觀測天象的器材,遠不如托勒密(K. Ptolemy)等古希臘後期天文學家所用的準確,事實上他就是憑“第三隻眼睛”,以另類角度重新思考後者的觀測結果而建立自己的理論。愛因斯坦(A. Einstein)於1905年創建特殊相對論,所用的實驗結果也已絕對不新穎。當時天才橫溢的數學家龐卡萊(H. Poincar%)其實已掌握所有的線索,也具備遠比愛氏扎實的數學能耐,卻竟錯過了劃時代的發現。原因何在,至今在科學界仍是眾說紛紜,有認為他是不夠勇氣去解構自己的思考,把推論窮究到底。反之,愛因斯坦正是如布瑞格所言,以嶄新方式審視既有事實─他具備了漢迪所說的“第三隻眼睛”。

在企業營運上都是一樣,貨櫃運輸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上世紀50年代,海上貨運耗時愈來愈長,成本也不斷上升,人們都認定它已面臨淘汰,將被空運取代。貨運界殫精竭慮尋求挽救之方,努力設計速度更快、較省燃料、航行時使用人較少的船隻。但業務還是每下愈況。今天回顧會感到難以理解,但當時最精明的企管人都在想,海運的關鍵當然是貨輪,於是無論要節省的是時間還是金錢,目光都投到船隻在海上航行那方面去。

但事實證明這是完全弄錯了。他們終於能以“第三隻眼睛”把問題重新勾勒,把目光投到船隻停泊碼頭的那個環節──當年的運作,是把大小、形狀、輕重不一的貨物都先擠到碼頭上去,才匆忙設法裝進貨船。那太費時失事了,貨輪因此往往在碼頭一停就是好幾天。海運的主要成本是輪船的建造,而這些投資都要連本帶息按期償還,即在船隻閒置岸邊時,付款的鐘擺都不會暫停;因此,關鍵是要設法縮短靠岸的時間。一旦把真正的問題勾勒出來,答案便呼之欲出──要把裝貨與船運分開處理;接着便構想了標準化的大型貨櫃,在陸上先把“燕瘦環肥”的各式貨物裝進去貨櫃,再運到碼頭,放上貨船。如此一來,貨物上船的運作便如流水行雲,效率增加了不少,於是海上貨運得慶重生。

不過,“第三隻眼睛”卻不是常有的。例如研究創意思考的學者鄧克(K. Duncker)便做過一個實驗:他把一個中學物理實驗室常用的單擺──一條長繩(擺線)繫着一個小鐵球(擺墜),一顆鐵釘則放在桌上,要求實驗對象把鐵釘釘到牆上去,然後把單擺掛於其上,可是桌子上卻沒有擺放鎚子。結果,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實驗對象找到解決的辦法──以擺墜作鎚子便可。鄧克又找來另一批年齡、智力相若的對象再試。這次他將擺線與擺墜拆開分放,不再提甚麼“單擺”之類的詞語。新的結果是,所有實驗對象都輕易找到解答──他們胸無成見,只看到一個鐵球、一顆釘子和一條長繩;以球為鎚把釘子釘在牆上,將繩子掛在上面,再把鐵球繫於繩端,是自然不過的做法。反之,在第一批實驗對象的眼中,鐵球與繩子都是單擺的一部分,在意識裏難以分割,因此有一半人始終無法找到另一個參照系統,把擺墜視作鐵鎚。那些實驗對象都是鄧克的學生,都有一定的聰明才智,偏偏就是不懂以另類眼光,去重新審察既有的認知。

提出及推介“橫向思維”的狄•邦諾(E. de Bono)說,人類腦袋裏的認知機理,就如大地荒原,資訊則如天降的雨水。雨水來了,在大地上沖刷出山川河嶽,以後再有新的雨水降臨,便只能按既有的溝壑奔流。因此人的感知特點就是養成習慣極易,要擺脫既有的習慣便難於登天,不但要有過人的決心,還要鍛煉成懂得偶或要放鬆一下,後退半步,從別的角度看看。在創新的過程裏,必須懂得在適當時刻暫忘已知。有時,甚至無知也焉知非福─出身貧苦、沒受過正規教育的英國物理學家法拉第(M. Faraday),不懂得多少數學理論和知識,這或許便成為他最大的優勢,不然他大概不會發展出磁力線等直覺思維的工具,終於在電磁力學上作出重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