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灰烬账簿

底人蹲在集装箱缝隙间，看着雨水在铁皮上汇成浑浊的溪流。三十米外的废弃冷库里，三个男人正从救护车上卸货。没有电子锁，没有生物识别，最原始的挂锁在潮湿中生满红锈——这才是黑鹰集团最致命的伪装。

“第四车了。“琉璃把望远镜递给童馨，镜片上贴着防雾贴膜，“全是打着慈善旗号的医疗物资。“她指间夹着张皱巴巴的传单，上面印着“国际儿童心脏救助计划“的logo，边角沾着前天快餐店的油渍。

童馨的指甲掐进掌心。那些印着红十字的冷藏箱里，装的是被低温保存的活体器官。三天前他们混进港口时，亲眼看见标着玩具的货柜里，上百个孩子戴着定位脚环沉睡——每个脚环都链接着暗网的竞价系统。

“动手。“底人扣上工地偷来的安全帽。他的机械关节用塑胶带做了防锈处理，走起路来像生锈的机器人。冷库门口的守卫正在用手机看直播，底人抡起消防斧砸向配电箱的火花，完美掩盖了斧刃破空的声响。

第一个守卫倒下时，手机里的网红还在跳热舞。童馨用止血钳撬开冷藏箱，白雾散尽后露出排列整齐的心脏保存罐。罐体标签印着捐献者信息：［张三，12岁，匹配度98%］，但二维码扫描结果显示这是某富豪独生女的移植记录。

“他们在用慈善项目洗器官。“琉璃用老式拍立得取证，相纸显影出令人作呕的真相。底人掀开角落的帆布，成捆的纸质账簿堆成小山——这是黑鹰集团最后的弱点，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都不敢存在云端。

冷库铁门突然被撞开。五个持砍刀的男人堵住出口，领头者脖颈纹着沙暴图腾。“记者？警察？“纹身男吐掉槟榔渣，“反正明天会上社会新闻：流浪汉冻死在冷库。“

底人抓起账簿抛向空中，纸页纷飞如雪。在众人愣神的半秒内，他撞翻两个打手冲出包围。童馨将酒精喷雾喷向追击者的眼睛，琉璃则用防狼电击器开路。他们在集装箱迷宫中狂奔，身后摩托引擎声如野兽低吼。

码头灯塔扫过地面的瞬间，底人看见了童馨父亲的照片——贴在某个集装箱内壁，旁边是用血写的账目编号。他调转方向跃上货轮甲板，追兵急刹时轮胎在湿滑地面划出刺耳鸣叫。

“跳！“底人抓住生锈的锚链荡向相邻货轮。童馨的衣角被铁丝网勾住撕裂，琉璃用美工刀割断布料时，刀片在底人机械臂上擦出火星。追击者的砍刀劈在船舷，木屑飞溅中，底人看见远处海警船的探照灯划破雨幕。

他们躲进货舱时，底人用扳手卡死舱门。童馨借着手机闪光灯翻阅账簿，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惊人真相：某慈善医院每年报废的医疗器械，实际流转到了地下诊所；捐赠名单上的企业家，同时在暗网购买活体器官。

“这才是现代炼金术。“琉璃用打火机烘烤某页空白纸，隐写药水显露出跨国政要的名字，“把良心称斤论两，用慈善免税洗黑钱。“

海警的扩音器突然炸响，底人掀开排水沟盖板。三人坠入漆黑的下水道时，账簿在污水中散成纸浆。但底人摊开掌心，机械手指夹着张防水胶卷——刚才荡过货轮时，他撕下了最关键的五页账目。

童馨在污水处理站拧干衣服时，发现了胶卷背面的标记：［B17保险柜，市立第三医院］。那是她父亲工作过的医院，地下二层停尸房藏着二十年前的秘密。

次日的阳光刺破雾霾时，底人推着保洁车穿过医院走廊。消毒水气味激活了某段记忆碎片：穿白大褂的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头顶无影灯晃得人眩晕。童馨扮成护工溜进档案室，琉璃则用假病历吸引了保安注意。

停尸房的冷气钻进骨髓。底人用偷来的钥匙打开B17柜门，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台老式胶片放映机。当童馨颤抖着放入胶卷时，黑白画面里出现她父亲的身影：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录像，证明我已经遇害。黑鹰集团在研发基因武器，但真正的武器是慈善产业链...“画面突然抖动，穿西装的男人闯入实验室，胸口别着沙暴图腾的徽章。

琉璃突然扯掉电源：“有人来了！“底人将放映机砸向墙壁，取出藏在里面的微型胶片。走廊传来保安的脚步声，童馨把胶片吞进喉咙，底人则撞开通风管道将她塞进去。

追捕在住院部大楼展开。底人抱着消防水带滑降到三楼，看见某个病房的电视正在播报新闻：“昨夜码头冷库失火，疑似黑社会纵火...“画面闪过他们逃生的货轮，底人突然认出背景里那艘船——二十年前载着他偷渡来此的渔船。

他在儿科病房被逼入绝境。三个持刀歹徒堵住出口，底人抓起输液架格挡。金属碰撞声惊醒了病床上的孩子，某个戴着呼吸机的小女孩突然坐起，手腕上贴着器官捐献同意书。

“叔叔...“女孩扯掉针头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暗网竞拍页面。底人愣神的瞬间，歹徒的刀锋已到眼前。机械手臂本能地抓住刀刃，鲜血从仿生皮肤的裂口渗出——这次他伪装成了真正的血肉之躯。

警笛声拯救了僵局。歹徒跳窗逃窜时，底人抱起女孩冲进安全通道。在顶楼天台，他扯开衬衫露出机械胸腔，用数据线接入医院广播系统。童馨吞下的胶片内容通过电波传遍全城，连路边的馄饨摊收音机都在播放罪证。

当晚，琉璃在城中村打印店赶制传单。油印机滚过纸张，印出器官交易的证据。底人蹲在卷帘门后组装燃烧瓶，汽油是从摩托车油箱抽的。童馨在手机地图上标记着黑鹰集团关联机构，红点覆盖城市如恶疮。

凌晨三点的焚书行动在七个地点同时展开。底人看着火舌吞噬账簿副本，忽然想起运输舱坠毁那日的大火。不同的是，这次燃烧的是罪恶的凭据。灰烬随风飘向金融街，粘在某位高官的豪车窗上。

次日清晨，清洁工在垃圾站发现昏迷的琉璃。她怀里紧贴着烧焦的U盘，里面是所有证据的备份。童馨在急诊室缝合伤口时，电视开始滚动播放官员落马新闻。而底人站在医院天台，看着城市在晨曦中苏醒。

他的机械心脏第一次感受到某种陌生的律动，像是要挣脱钢铁牢笼。远处码头升起新的货轮，船身印着陌生的慈善标志。但底人知道，只要这座城市的阴影仍在，就永远需要撕开伪装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