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型研究生的培养与创新:以民族学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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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名师与严师:两种风格的导师之角色精神

“名师出高徒”和“严师出高徒”是研究生教育领域颇为流行的两种说法,蕴含着不同的教育理念和人才培养价值取向。客观地看,这两种说法并不矛盾,彼此都有合理的成分,分别揭示了研究生教育的某些特性。

理想导师并未有一个终极标准,对于不同研究生来说,对导师的期待各不相同。有些研究生并非头脑不慧,或不知如何做学问,而是自身缺乏自我约束能力,不愿意花时间看书学习,逐渐养成学术惰性,因此需要严师强化管控;有些研究生认为,选择名师作为导师,会享受到“名师效应”,不仅可以很好地学习学科领域的知识,把握知识的前沿和深度,还可以获得名师所带来的更多的知识、社会和人脉资源,从而较快地树立自己的学习优势。

对于导师本身而言,导师对自己的职业发展要求也是千差万别的。有些导师依靠自己的科研成果和学术影响力而享誉学界,有些导师因为鲜明的个性、一流的口才等而声名远扬,虽“严”或“名”的路径各不相同,但皆值得学习。有时候导师的“严”并非源自导师的私人属性,而是学科自身的严格规范。例如有导师认为“所谓严,通常是指严格地按照明确的目标、明确的样子去做”,“科学研究在于不断地向未知领域探索,科学是严肃的,其严肃性主要在于必须经受严格的实验或观测到检验。这里的严,不是通过教学去实现,而是通过学生的创新能力去实现。所以,我主张对于研究生的培养,特别是对博士生的培养,不是以‘严师’ 的方式,而是以更为宽松的方式去实现”。[1] 因此,研究生理想的导师可以是严师,也可以是名师,而导师可以因为“严”而“名”,也可以因为“名”而“名”。至于“严师”“名师”是否就必然出高徒,这仅仅是一个不具必然性的选择或判断。

在现实生活中,因“师承”关系而走向人生巅峰的例子不胜枚举,很多人的成功离不开与导师的“密切”关系。当代著名数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陈景润的成长经历就是很好的例子。曾有一篇《哥德巴赫猜想》的报告文学使陈景润这位数学奇才一夜之间家喻户晓。而在他的辉煌事业中,陈景润所结识的两个“圈”中之人对他的引导、赏识和帮助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沈元和华罗庚。沈元是伦敦大学帝国理工学院毕业的博士,清华大学航空系主任。1948年沈元在母校英华中学暂时任教时,陈景润正好是他的学生。陈景润对当年老师讲的赫尔巴特猜想的故事铭记于心,后来他从厦门大学毕业后,又被华罗庚“相中”,调入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在名师华罗庚数学家的精心指导下,潜心研究,最后终于在中国《科学通报》中向世人宣布:陈景润证明了(1+2)。陈景润正是和“名人”建立了“关系”,他才能在自己的事业上成就强势的地位。人生中能拜谒几个真正的名师是没有定数的,也许是零,也许是不计其数。“从师于‘大家’ 就意味着你的起点更高、技艺更精、机会更多。”[2] 一旦我们有机会接触名师,我们一定要虚心主动地去结识,因为我们后面的路很可能取决于他们的指点与帮助。尤其是在自己所从事的领域,有很多关键人物都掌握着这个领域的最新信息或对这个领域发展的趋势具有很大程度上的决定作用。

同样的逻辑,在中国传统文化教育里,对“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礼记·学记》)的教育伦理诉求,也是对“严师出高徒”的价值认同。尽管其中的“严”更多的是“尊敬”的内涵,但这无疑也是对师者的“敬畏”与“威严”的刻画。自古以来,关于严师的例子也是举不胜举。《离娄章句上》中就有关于“严师”孟子的记载:乐正子从於子敖之齐。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馆未定。”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曰:“克有罪。”孟子对于弟子返回齐国后却没来见自己而生气,学生给出的理由是未定下住宿的地方,孟子认为难道只有定下住宿的地方后才来见我?最后学生不得不认错。孟子给人以自尊而凛然不可犯的形象。在学生面前,他更多地呈现出“严师”的形象。字里行间体现着孟子始终咄咄逼人的态度和“高处不胜寒”的人生境界,也不难体味到,他始终维护和秉持“师道尊严”的教育伦理,而对学生的宽厚和关心则无从显现。可以说,孟子的可敬可畏压过了可亲可爱,他俨然具备一个“严师”的特质。然而,正是这个“严师”,却成就了乐正子、公孙丑、万章等优秀的学生。

诚然,“严师”和“名师”都客观存在于现实中,两者并不相冲突,也不是一对完全独立的矛盾体。如果研究生从师于“名师”,虽然有良好的文化资本、知识资本、社会资本等,自身若缺乏坚强的意志和勤奋努力,也成不了高徒,而只是徒然无获。相反,如果研究生从师于“严师”,尽管没有那么多优势资源,但导师对学生的严格要求,再加上学生的不懈努力,也可以成为“高徒”。诚然,严师和名师掌握的资源谁多谁少,孰优孰劣,没有必然的界限。因为严师可能也是名师,名师也可能是严师。如上所述的陈景润和孟子的例子,前者即便有了名师和“大家”的导引,但如果没有自己对“猜想”的坚持和努力,也是不能成为“高徒”的;后者虽然也是从师于名师,但可以说孟子的威严更是培养学生的重要条件。当下,“名师之于学校具有品牌效应、示范效应和凝聚效应,名师之于学生,具有潜在效应、校样效应、激励响应和马太效应”[3],而严师之于学校与学生同样存在这些影响力。因为研究生理论上属于高层次的创新性拔尖人才,没有名师引导不行,没有严师的“管控”也不行,有名师引导但自身不努力、不自觉也成不了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