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壶:历史考古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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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州子城

清順治《真定縣志》記唐鎮州城云1

唐寶應(762—763)中,成德軍節度使李寶臣因滹水灌城,復拓大之。堅固崇高,屹然雄視諸鎮,見《紀功記》。宋元並依舊城修葺。歷明正統己巳(1449)之變,郡御史陸矩會御史陳金增築城址,浚治濠隍,造器械,爲固守計。以後各修葺不常。……周圍二十四里,高三丈餘,上闊二丈五尺,垛口五千五十有奇。

正定南大街曾有陽和樓一座,民國尚存。明弘治十二年(1499)石珤《重修陽和樓記》云2

陽和舊傳爲郡子城南門,以今揆之,適當城之中,負坎向離,地局平正,市廛井陌,環列四周,上置五更漏刻,有星人司焉,以候晨夜。

稱陽和樓爲舊子城南門,此説由來有自。元人楊俊民《修陽和樓記》云3

陽和樓者,鎮府巨觀也。横跨子午之逵,敻超闤闠之表。……自譙樓廢,宵漏移置,夜静聞鼓角之聲,全城響應。……世傳此門爲子城南門,三面無跡,巋然獨存。

元至正五年(1345)葛邏禄迺賢游真定,撰《河朔訪古記》云4

真定路之南門曰陽和,其門頗完固。上建樓櫓,以爲真定帑藏之巨盈庫也。下作雙門,而無棖臬,通過而已。左右挾二瓦市,優肆倡門、酒壚茶竈、豪商大賈並集於此。

鎮州子城發掘部分平面圖

則其時陽和側近並無城垣,實爲一所過街樓。

正定城南門附近城墻内曾出土諸多唐宋金元石刻,另有四件明代修城刻石5:隆慶四年(1570)三月、隆慶四年四月、隆慶六年(1572)閏二月及萬曆四年(1576)四月。或以爲南城墻夯土特徵有别於唐宋,係明代正統年間增築,唐代李寶臣所拓之城尚在其北陽和樓一綫6。然而,事實恐非如此。

南城門内街東有廣惠寺,俗稱花塔寺。元王博文《丞相(史天澤)行狀》云7

(武)仙遣間入真定,伺吾不備潜入水軍,匿花塔寺爲内應,乘夜開南門納仙,遂據其城。

可知金蒙之際廣惠寺便在城内,近南城門。更早情况可另參陽和樓東南臨濟寺。延沼《臨濟慧照禪師塔記》云8

師諱義玄,曹州南華人也……尋抵河北鎮州城東南隅,臨滹沱河側小院住持,其臨濟因地得名。……適丁兵革,師即棄去。太尉默君和於城中捨宅爲寺,亦以臨濟爲額,迎師居焉。

王博文《真定十方臨濟慧照玄公大宗師道行碑銘》9云:

唐宣宗大中八年(854),行脚至真定,住於城東南臨濟院。以其近於滹沱之津渡,遂以臨濟自名。後太尉墨君和捨宅爲寺,迎師居之,亦號臨濟焉。

於是又知,臨濟寺晚唐時即屬城内。至少此時,鎮州城南垣便已拓展到現存明清正定南城墻一綫。

真定城平面示意圖

《河朔訪古記》又云10

玉華宫在真定路城中衙城之北、潭園之東,是爲睿宗仁聖景襄皇帝之神御殿,奉安御容者也。

是以元末真定路城中尚有子城存在,却與陽和樓無關。今縣政府以南、府前街以東仍立有唐李寶臣豐碑,以西曾出土五代安重榮巨碑殘件。迺賢曰11

真定路城中開元寺後繡女局内唐清河郡王李寶臣紀功碑一通,其碑極高大,永泰二年(766)所立也。《類要》云,李寶臣紀功二碑,一在真定府治東三十步,即此碑也。一在府治西一十步,大曆三年(768)立,今在居民房屋土底,常有人掘見云。

真定路城中開元寺後繡女局内復有巨碑埋土中,止露碑首,長及丈五,題曰王武俊碑。貞元五年(789)立,文字皆不可考。《類要》云,王武俊碑,去真定府治東門二十步,即此碑也。

可以推知,今縣政府一帶便是當年唐以來州府衙署所在。迺賢又曰12

開元寺在真定路城中鼓角門天禄坊西,此即張五村故地也。寺内三門石柱刻曰:大曆十二年(777)藁城主簿李宿撰解惠寺三門樓贊云。

所謂鼓角門,當爲元人可見之子城南門,疑即新近於開元寺南、開元路北發掘之“城臺”13(似西側墩臺),晚唐始建,五代包磚,宋元漸遭破壞以趨湮没。

2017年11月16日

1 陳謙修,王鼎臣纂〔順治〕《真定縣志》卷三《建置志》,清順治刻本,葉一至二。

2 石珤《重修陽和樓記》,《熊峰集》卷五,《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59册,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567頁。

3 鄭大進纂修〔乾隆〕《正定府志》卷四五《藝文》二,清乾隆二十七年刻本,葉四一。

4 葛邏禄迺賢《河朔訪古記》卷上《常山郡部》,《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3册,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23頁。

5 劉友恒《正定發現明代修城刻石》,《文物春秋》1994年3期,95、63頁;張錦棟、杜平《正定新發現兩方明代修城刻石》,《文物春秋》2005年3期,67—68頁。

6 楊曄《山西、河北六座唐代州縣城的初步考察》,北京大學碩士學位論文,1989年6月,32頁。

7 孟繁峰《談新發現的史氏殘譜及史氏元代墓群(續)》,《文物春秋》1999年4期,14頁。

8 延沼《臨濟慧照禪師塔記》,賾藏主編《古尊宿語録》卷五,中華書局,1994年,87頁。

9 劉友恒、李秀婷《〈真定十方臨濟慧照玄公大宗師道行碑銘〉淺談》,《文物春秋》2007年5期,47頁。

10 葛邏禄迺賢《河朔訪古記》卷上《常山郡部》,《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3册,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25頁。

11 葛邏禄迺賢《河朔訪古記》卷上《常山郡部》,《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3册,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27頁。

12 葛邏禄迺賢《河朔訪古記》卷上《常山郡部》,《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3册,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26頁。

13 陳偉等《河北正定開元寺南廣場遺址發掘取得重要收穫》,《中國文物報》2017年11月17日8版。陳偉等《河北正定開元寺南廣場遺址考古發掘又獲新成果》,《中國文物報》2019年11月29日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