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县上来飞机灭蝗虫。光远被抽调去给飞行员们打杂。

第一天，天很晚了，光远带回一个大桶，是一个军用罐头的铁桶子，装着满满一桶菜。飞行员的伙食实在是太好了。是一家人从未见过的菜有蘑菇炒肉，木耳炒肉，大葱鱿鱼炒羊筋。

光远说：“桌上这些菜都没人动，倒了可惜就连夜提回来了。”

海说：“我想去看飞机，爸你要不带我去看看吧！”

“飞行员们有文化有技术，当个飞行员多好啊！你好好学习长大当飞行员。运输队明天开始就通班车。县上的人都可以去看飞机，允许吃飞行员的饭，家属们来了都可以到餐厅吃。记账，到时扣工资。我明天把咱霞带过去，灭蝗虫七天。几天把我霞养胖一点。”

秀爱说：“那样不好，造成不好影响，你咋工作呀？”

光远说：“都是有娘老子，有孩子的人，不会计较的。再说霞吃饭是扣我工资的，不白吃。”

霞兴奋的一夜睡不着觉！不只是吃的好，而且是第一次看飞机。

光远对秀爱说：“明天给霞多带几本画书和衣服。晚上帐篷有点凉。”

秀爱说：“要不你带海去吧，霞一个女孩子，你们住一个大帐蓬，那几个飞行员都是男的，不方便啊！”

光远说：“霞长得跟四五岁小男孩儿似的，没啥不方便。我带娃你还不放心呀，放心吧。”

第二天一早，天灰蒙蒙的霞就被爸爸叫醒了。开学霞才上一年级，她还没这么早起过床。霞一会儿指着天空，那还有个星星。一会指着月亮说月亮还没下去呢。

光远说：“晚上和爸爸坐草滩上好好看星星看银河。”

光远的大手紧紧攥着霞的小手。等待着运送物资和水的大车。

霞看到大飞机感觉很害怕，飞机比她想象的大的太多了。灭蝗虫的药气味很大，光远十分忙碌。整个上午霞都是一个人在帐蓬里看小人书，五本《水浒》原本是精彩的，霞翻了又翻，早已经看腻了，她又拿起了秀爱给她带的《茶花女》，秀爱不识字，《茶花女》上面全是文字，没有插图，霞也无心去看。

中午饭菜很丰盛，但早晨喝了牛奶，又因天晴账蓬里非常闷热，加上灭蝗虫药的味道十分难闻，霞根本吃不下饭。

她看到爸爸也没怎么吃饭十分不解：爸爸一大早要从车上抬下整大桶整大桶水和蔬菜。烧火，烧水，洗菜，切菜…

飞行员里有个大厨师，就是那种能做山珍海味的人，不停指挥光远干着干那。霞只好一直看带去的小人书。

每天通一次来回的小班车，拉十几个来看飞机的人，其中总有几个是很熟悉光远，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光远就招呼他们坐下来吃午饭。可饭钱大多数都记到了光远帐上。

秀爱是第四天才带着孩子们来的。班车票一个人来回两块钱，她实在不愿意来，当天去把霞也带了回来。

在草滩的几个晚上霞根本没有躺在爸爸怀里看夜空中的星星。因为光远一大早第一个起来，提水、劈柴、烧水，煮牛奶，准备中午大厨要炒的各种菜，晚上大家都休息了，他还在那不停的拾掇收拾，霞瞌睡的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灭蝗虫结束后，光远的工资因熟人吃饭记账被扣了很多。但他和霞都黑了，也瘦了。

秀爱很无奈，只能说：“没事没事，就当去看你了，咱得管个饭。霞这一晒能长高点，晒太阳睡帐篷，娃们都想去没能去呢！”

光远给观看飞机的来人请吃饭这件事，谁也不会想到还会给海带来未来命运的改变。

事情是这样的，第三天来看飞机的人较多，光远实在太忙了，他只能被动地与给他打招呼的熟人打一下招乎，客气的请吃饭，有些不熟悉的人吃完饭就把钱付了，多数人并不吃饭，因为离县城很近无需吃饭，而且饭菜很贵。

那天来的十来个人里，有两个山东女老乡，光远招呼两次其中一个进餐厅吃饭，她们都没有进来吃。另一个女老乡心里很不快，因为光远没搭理她，她可是海的班主任公孙老师，虽然说她俩都没进餐厅吃飞行员的饭。但这不打一下招呼，让她感觉很没面子。光远确实是由于太忙，他又要烧火添柴，又要切菜洗菜，根本没有看到她，之所以跟另一个女老乡打招呼，是因为那个女老乡直接走进帐篷餐厅到光远跟前问了他：“你很忙啊，秀爱没来吗？”

公孙老师回去后给她的丈夫侯主任说了心中的不快，侯主任比公孙老师还恼火。

侯主任分析道：他对老钱的老婆很客气喊了两次吃饭，哼……老钱不就是一个粮站的站长嘛，他不理你，你作为他孩子的班主任，我是教育局招办主任，咱们好歹还是老乡呀，他不认识你了？两口子越说越生气。

九月一号开学，海去报到，公孙老师让他到隔壁教室去报名上课。

海低低木语地问：“为什么？隔壁是三年级啊，我该上四年级了。”

公孙老师恼怒地说：“放假时我忘在你的成绩单上写留级了，你调皮捣蛋，不守纪律，不懂礼貌，”说到这她狠狠的瞪了一眼一脸委屈的海。接着说：“你虽然成绩很好，必须要留级。”

她一把抓过海的成绩单，就在上面写上了“留”字。

海如雷轰顶，羞愧的进了三年级，熬到中午放学回家，海对妈妈讲了这事。

秀爱难过的说：“没事没事，再学一年就再学一年，咱好好的学，可别因为留级，爸爸回来打你一顿。”

光远回来果然很恼火，狠狠踢了海屁股一脚，却又无奈的说：“留就留吧。”

就这留就留耽误这一年，恰好没赶上高中毕业最后一年招干。对一个贫困的老弱病残的家庭来说，考不上大学，招不上干部。生活就根本没有提升的可能。

海上五年级时，公孙老师带的班毕业了，她又教上了海他们班的数学，这次不是班主任。海数学学的很好，而且本身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作为一个男生，他没有打骂欺负过女生，更没调皮捣乱过，就连在家也没打骂过自己的妹妹。第一学期海期中考试数学成绩全班第一，可是公孙老师并不高兴她甚至没在班级表扬一下海，海回家对妈妈说：“数学老师好像很讨厌我，之前我们数学老师可喜欢我了，上课老让我回答问题，而这个公孙老师，我每次举手他都不叫我回答问题。”

没上过学的秀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怕，好好学习，老实做人咱又没惹她。公孙老师还是咱老乡呢，妈妈没文化，有次见了她也不敢和她多说话。”

这天放学海对妈妈说：“今天数学老师没来，我们要换老师了，说公孙老师再也不来了，退休要回老家了。”

光远下班，秀爱得知，公孙老师的大儿子被抓起来了，原因是打架斗欧。

那天天气非常的晴朗，海知道一个是公孙老师的孩子非常震惊。还有个海也是认识的，叫方。方的母亲挨家挨户要饭。海和母亲秀爱每次吃啥给她啥。方交待偷了海家两只羊，一筐羊毛。那年丢了仅有的两只羊，光远全家可是拼了命找了十几天。每年冬天政府给每个职工分两只羊，一只宰吃了，一只因为有身孕，秀爱没让宰，生下了羊羔，让全家人欢喜不已。

回到家，光远对秀爱说：老侯的老大我早前看到他不是个好孩子，当干部，一个男孩子还烫个发头穿个花上衣，那么好的工作，家庭条件也那么好，不老老实实，这以后出来咋办呢？还能找到工作吗？”

秀爱胆小从去听会到回家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年春节，光远带着海和玉回了一趟老家看奶奶，奶奶极其喜欢海，由于离得远，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孙子和孙女，另两个孙子孙女青和霞也只见过一次，她舍不得海离开，奶奶要求光远把海留在老家。左邻右舍乡亲们夸两个娃又漂亮又懂事又礼貌。

玉看到奶奶的小脚很好奇，她和海俩人抢着给奶奶洗脚，缠脚布。冬天老家很冷也不生火炉。

海问奶奶：“房子为啥没有顶棚，这么高大呢？”奶奶说：“夏天太热了，房顶高没有顶棚，这样夏天凉快。”

海顶着冻的通红的脸问：“那冬天这么冷，怎么办呢？”

奶奶哈哈的笑着……

光远很少看到母亲这样哈哈的笑而且笑得这样开心。

奶奶说：“再冷的天也冻不死勤快人，冷是没关系的。这房子就留给你娶媳妇了。”

海说：“不，我不要媳妇，若我要也要我妈妈那种的，我得到大西北去娶。”

奶奶高兴地搂着海说绝对不能让他走了。

该回去了，奶奶和光远商量，把海留下吧，你大妹子也没个孩子，就让你大妹子养着，她家条件挺好，抱的那个小闺女也挺可爱，但毕竟是个闺女呀。你就把海留下吧，我喜欢这个娃。

光远很为难，他确信母亲还不知道青已是个残疾人，青一岁那年来一点毛病没有。现在家里也就海这么一个健康的男孩子。再说路途远，也没和秀爱商量，生活条件再差也得把孩子带回去。光远一向是听从母亲话的，但这次绝不能。

奶奶对海说：“夏天门前可漂亮了，那个前面湖湾里全是荷花，奶奶每天给你做莲藕炖鸡吃。带你到ZB去赶大集，现在集上啥都有，可好了，奶奶带你去，你想买啥就买啥。”

海说：“等我长大当了飞行员挣多多的钱，开着飞机，带妈妈来看。”

奶奶哈哈哈哈的笑着：“我一定要等到你开飞机来看啊！”

走时奶奶给海带上了光明家娃娃玩的一盒军棋，这下好了，一路在火车上，海和姐姐玉下着棋，一会面红耳赤，一会怒目圆睁。光远一会当裁判，一会帮儿子，一会帮女儿。幸福快乐自不必说。

光远还是买的硬座票，他看到玉的手全是冻疮，轻轻捂着玉的小手，两个孩子依着他睡着了。

光远看着两个娃耳边响起玉对海说的话：“爸爸多亏没把你留奶奶家，穷农村，土又多房又破，我再也不来了。”

光远离开家有近二十年了，可是家里还是这么穷。整个农村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母亲给光远唠叨的最多的是，与弟弟一家在吃方面的矛盾。

光明四个孩子也都很瘦，黑黑的光明整日里在地里干着农活，养着一头骡子，一头驴，一群鸡。母亲和光明们一个院住着。却分开吃饭，母亲自己炉灶做点吃的。光明每次做点好吃的，就给母亲送过来。一天三餐光明都是送的。不管好不好，光远觉得这点就是比他孝顺，他虽然钱每个月寄着。但很少端饭给母亲。

光远的三个妹妹都过得很不错，大妹小名叫笨，小妹小名叫拙，经常来给母亲送吃的，她俩一来就通知光明的小儿子博，“告诉你娘，别给这边送饭了啊！”二妹妹巧在江西一年回一次。巧为了省钱，通常是在春节过后或者国庆过后的运输淡季车票便宜人流少回家。回来也是带好多的好吃的。

那年初冬拙提着一只大鸡进了院，对正在院里玩耍的博说：“今天别给奶奶送饭了，跟你娘说一声。”

博说：“好的，姑姑。”

博不爱多说话，他娘和他爹不在家去医院了，博的娘从地里拉回一车包谷棒子，她怀的第五个孩子流产了。光明套上驴车，赶到乡卫生院，胎没保住，说博的娘再也不能生育了。光明听到再也不能生育后很高兴，他感到孩子多太累了，养不起。全国虽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好多人已经采取了节育的办法，有的做结扎手术，有的做人流手术。这下不能生育太好了，不用花钱做这些手术。光明回到家，看到妹妹拙在杀鸡拔毛。也去杀了只鸡给博他娘补补身子。

鸡炖好了，光明盛了一碗让博端去给奶奶。博说：“小姑说了今天别送饭，她也做了鸡。”正当光明一家开始吃鸡为庆祝博娘再也不能生育时，拙破门而入破口大骂，骂光明不孝老娘，一家人吃鸡不管老人。

二妹巧回来听说此事拿起扁担冲进哥哥光明家里，将光明的头给打破了。

光远知道了此事心如刀割。仅仅为吃一只鸡，他省吃俭用供两个学完初中学业的妹妹，以孝顺为名将弟弟一家置于在人前抬不起头的境地。

光远不轻易流泪，他一大颗泪掉进轻握着玉冻肿的手上。这次回来母亲埋怨他为何不像满堂那么有本事，娶了个翻译官老婆。满堂已将三大爷三大娘全部接到BJ好几年了。一大爷二大爷家孩子少，都是军烈属，国家有补助，生活都过得很好。

光远当初参军体检不合格，当时爷爷不同意他当兵，至于哪里不合格光远至今也不清楚。一起去支援大西北的八个人，四个人回了山东，四个人留在了青海。留在青海的另外两个人初中毕业有文化，一个当过兵。他们三个都混的比光远好。县上成立税务所，让光远去，可是他三年级水平根本干不了，只好留在县政府一直当通迅员，一直干杂活，转不了干，工资也很低。这些他都没给母亲说过，只说是在政府工作。

母亲对见过一次的秀爱似乎很不满。秀爱很能干又能吃苦。可母亲对没工作的秀爱不以为然。你当初为何不在政府单位找一个有工作的老婆呢？

光远无言以对，就在去大妹妹家吃了一顿饭后，两个妹妹笨和拙对秀爱也不满了。就连二妹妹远在江西也很不满。等光远带着玉和海回到青海时，就收到了二妹妹巧的离婚建议书。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双袜子。

光明套上骡子大车，拉着大家去大妹妹家吃饭。大妹妹才盖的新瓦房，依旧盘的大热炕，炕桌上摆好了炖的鸡，炒的莲藕，煮好的大白菜馅的饺子。老母亲腌的一坛子醉枣拿了过去也摆在了炕桌上，光远是老大，大妹夫非让光远陪母亲坐到炕上，光远再三的推辞，不愿脱鞋上炕。玉和海还有博都爬上了炕。母亲发话了，光远脱了鞋，母亲首先看到了光远烂的只剩下袜子面和袜腰的袜子。母亲让光明脱了鞋，光明穿着博的娘缝的粗布棉袜子又新又干净。光远的这双袜子走的时候穿着就有点破洞，然后在路上三四天，然后又到家好几天，所以就这个样子了。

大妹妹问：“霞娘不会针线活？”

母亲开始流泪：“霞和她娘来穿的挺好的跟城里人似的，她又不会针线活又没有工作，多余养她。你连袜子没的穿，何苦呢？”好好一桌饭因为光远的破袜子，使得吃饭气氛极悲哀，形势象是恨不得将秀爱拉过来批斗一下。

到了省城下了火车，玉特兴高采烈问：“爸爸我想买本书回去看。”海也喊到：“我也想要买个东西回去。”

光远带两个孩子到了新华书店，书店书好多全在柜台里头。

玉睁大双眼看着一本一本的封面对营业员说：“你好，我可以翻阅一下再买吗？”

营业员打量了一下玉冷冷说：“这只能买不能看，借书到后门处。”他们第二天就要回县上，玉说：“给我拿本《刚铁是怎样炼成的》吧。”光远对这本书的价钱有些愤怒，但还是给玉买了。

海不知道想买啥，他知道家里钱紧张，不能乱买东西。光远带他俩先去西门口吃了碗京味炸酱面，玉吃一点，海把玉的一碗也吃了。光远对玉说：“这家面馆这么多人来吃，你还不爱吃，爸爸退休了也想开个这种面馆。”

玉说：“我爱吃妈妈做的清水白面条，就着大蒜。”

光远心疼的摸了摸玉的头发。一侧脸他们看到一个张小泉剪刀店，海说：“我想要把小剪刀。”

他们进到店里，海兴奋极了，想不到剪刀还有这么少不同形状。挑来挑去，每把剪刀都价格不菲。

光远说：“算了，买什么剪刀，家里又不是没有剪刀。”

海说：“我要这把小剪刀，剪指甲用，专门给大哥剪小手的指甲，”

光远心又缩了一下感觉疼疼的，这是一把亮亮的不绣钢小剪刀，比家里的几把老爱生锈的铁制黑剪刀漂亮多了，精致的不象话。他脑子闪现出青干活，捡牛粪，担水提煤的手是黑铁的剪刀，而那只没有发育的藏在衣袖的白白嫩嫩的手像这把发着银白亮光的小剪刀。

海拿着这把剪刀见啥剪啥。到了家，秀爱拿着小剪刀给青剪了手脚的指甲，光远才意识到秀爱照顾青多年从没说过沮丧的话，以至光远一直感觉青就是个正常人。

养的马蹄莲开花了，县上熟人都来观看，谁也没注意到海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第二天光远下班，几个同事路过他家顺路进来看马蹄莲开的雪白黄心的花。花没了，显然是被剪刀剪去的。不用问，肯定是海干的，光远找不到不知又跑哪乱剪的海。他坐在温室的泥地上想，这么美的一朵花就在怒放盛开初期就突然被剪断了。

秀爱进到温室说：“海昨天早上舔了舔这花的芯，他说黄黄的粉粉的看着似乎很甜就舔了一下。迷糊难受了一天，他怕霞也舔所以剪了扔了。”光远笑了。感觉还想对秀爱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从《老年生活》的杂志上光远看到他在家里养的好几盆花都有毒，夹竹桃每年春节就开了，他就提进家里观赏，这种花有放射性毒素，伤害人的呼吸系统；马蹄莲花，花芯子有巨毒损害人的神经系统。

光远似乎有所理解，大自然是需要敬偎的，植物需要敬偎，动物更需要敬畏。他记得小时看过旳一本书说：“玄鸟不可食，食必毙命。”同样花花草草也是不能想尝就尝的。他精心养的花花草草差点要了海的命。他努力的去生活可过的不够好，肯定也是哪儿有问题，归根到底是文化不够，知识不够，胆识不够。希望他的海能将在未来的生活中不好的有毒东西剪断，将美好的东西永远珍惜拥有。

可是生活中存在一个无形的小剪刀总是要剪断生活中一些美好的东西。这该怎么办？想到这，光远又想起光明一家看他的眼神，尤其光明像做错事的孩子，光明努力生活被压弯的脊背。和三个妹妹对光明这个一直陪伴着母亲的哥哥的轻视和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