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日本的工业化道路及其区域实现

2.3.1 日本工业化进程及其主要成就

1．日本工业化的初期阶段以轻工业发展为主

日本工业化的初期阶段是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早期日本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1877年日本仅有3家纺织厂，由于政府大力扶持纺织工业，到1892年增至39家。日本工业资本的积累来源于中日甲午战争所索取的巨额战争赔款，甲午战争以后，日本把工业发展的重心由棉纺织工业转移到机械制品，并开始在对外贸易中进口原料，出口成品和半成品。一战期间，日本开始发展冶金、机器制造、化学工业等工业。但在日本工业化初期阶段，轻工业占整个工业产值的比重高达70%以上，因此日本的工业化是以轻工业优先发展的工业化道路。在日本工业快速发展的同时，日本农业也保持了高速的增长，三次产业结构不断优化。1885—1910年期间，农业增长对GDP增长的贡献度接近20%，三次产业结构的构成比由1888年的41.5∶12.2∶46.3演变为1920年的24.7∶32.1∶43.2。

2．日本工业化的重工业畸形发展阶段

日本工业化发展的第二个阶段是1920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一战结束之后日本的工业发展又经历了一个高速增长的时期。1921-1930年期间以高达25.1%的速度增长，远远高于同期美国的14.5%和英国的8.4%水平。到1930年日本仍然是农业国，从事农业的人口占48%，从事工业的占19%，从事商业的占15%。轻工业依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轻重工业比为67.2%和32.8%，钢铁、机械、化工等高级工业仍然要依靠进口。

由于战争的需要，从1930年之后的十五年是工业发展非常迅速的时期（表2-3）。这一阶段，农业产值逐年下降，工业产值长期占70%以上的比重。

日本工业内部结构发展是不均衡的，重工业获得了优先发展的待遇（表2-4）。1930—1941年期间，轻重工业的比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重工业所占比重由32.8%上升到66%，增长了一倍，“1942年上升到70%,1944年进一步上到79%”。由于这一阶段轻重工业结构的变化是军需所致，不是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常反应，没有稳定的产业结构基础，对其他产业发展的拉动能力有限，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解决也只能是短期的，因此这一阶段日本的工业发展是不协调、畸形的工业化。

3．日本工业化的恢复和快速发展阶段

战争失败沉重的打击导致日本工业发展陷入低谷，但也给日本工业化提供新的契机。战后初期的几年，日本的经济恢复非常缓慢，1948年日本工业的生产水平仅是30年代中期的一半，出口仅是战前水平的10%。在美国的扶持下，日本政府通过民主改革，经济上的重点生产，同时利用朝鲜战争的需求刺激，在50年代中期，就很快恢复了经济发展水平，步入了工业化正常发展的轨道。从1956年起，在赶超先进国家工业化发展目标下，日本走向了工业化发展的快车道。1956-1961年是日本经济高速增长的第一个时期，这一阶段日本以耐用消费品工业为主，大力发展电子、汽车、石化、机电等产业，制造业中重工业比重达到66.7%。在重工业发展的带动下，平均经济增长率为8.9%。1962-1979年是日本经济高速增长的第二个时期，日本工业重点发展工业的自动化水平，引进和开发先进技术装备工业，实施节能降耗，制造业中重工业比重达到70%，平均经济增长率达到10%。为日本顺利实现工业化打下坚实的基础。日本工业化发展中特别重视重化工业的发展，在1956—1970年间，重化工业的增长率高达15.8%，超过历史上任何时期的水平。可以认为，高度重视重化工业，特别是机械制造业，是日本工业化能够实现的关键。

2.3.2 日本工业化道路区域实现的路径和方式

日本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之一，其国土面积的67%是森林，农地仅占13%，由于地理地貌的关系，森林很难转化为城市的用地和农业用地。在人均国土资源极为有限的条件下，日本在战后较短的时间内达到了与美国差不多的工业化水平，这是与其在本国内实施的工业化区域开发与区域政策密切分不开的，也即是与分步实施区域工业化政策相联系的。

早期日本并不重视区域开发。早期工业的发展主要是通过增收高额农业税来汲取农业剩余扶持工业发展，在1920-1945年期间，日本开始了通过区域发展推动工业发展的计划，着力打造了京滨工业带、中京工业带、阪神工业带和九州工业带等四大工业带，工业带的发展直接提高了工业总产值在整个产业中的比重，吸引了大批的农村劳动力，提高了城市化率，城市化率增长近10%。二战的失败，日本进入经济短期凋敝的时期，但很快从经济衰退中振作起来，步入重化工业时代。进入重化工业时代的日本大城市“过度集中”和“地区差距扩大”的问题日趋严重，日本决定把区域开发与工业化结合起来，确定在政府主导下的区域开发总体战略。为了推进区域的有序开发，日本在1950-1955制定了一系列区域开发的法律法规，制定了《国土综合开发法》，确定了国土开发的基本方针，这是后来日本国土开发的基本法，对后来制定综合开发计划、全国性综合开发计划都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1．经济恢复时期的区域开发与工业化发展

由于战争的破坏和能源的短缺制约了战后日本国民经济的发展。为了尽快从凋敝的境况中恢复国民经济，发展日本的工业化，日本政府借鉴西方国家区域经济开发的成功经验，进行了区域协调发展的开发计划。1950年日本政府制定了《特定区域综合开发计划》，确定了经济恢复时期的日本区域开发和工业化发展将偏重于能源、资源的开发战略，开发地区主要在资源开发不足的地区和有必要防灾的地区，分布于全国22个“特定区域”和北海道等地区，主要通过兴修水利，开发电力，由国家投资进行综合开发。据统计，这一阶段的开发涉及面积为11.4万平方米，占国土面积1/3，涉及人口2589万，政府投资9952亿日元。日本在这一阶段对资源、能源的开发非常成功，并涉足了部分基础设施的开发，为下一阶段转向产业开发奠定了基础。

2．经济高速增长时期的区域开发与工业化实现

虽然日本第一阶段对资源、能源开发获得成功，但随之而来的是产业、人口向大城市集聚导致地区间差距过大的问题愈来愈突出。为了避免这一问题的进一步扩大，促进区域工业化的均衡发展，1962年日本政府决定全面落实第一阶段制定的《国土综合开发法》所制定的目标，制定了《全国综合开发计划》。这一次全国综合开发规划“以地区间均衡发展为目标，通过有效利用自然资源、合理配置资产、劳动力、技术等各项资源，从而达到防止城市面积过度扩大和缩小地区间差距为目的”。

《全国综合开发计划》提出“据点式”的区域开发战略。即在原来四大工业区外的后进地区建设若干“新产业城市”和“工业特区”作为开发据点，“工业特区”侧重于工业开发，“新产业城市”则对工业和城市功能同时进行开发。为了保证“新产业城市”和“工业特区”开发成功，日本在1962-1965年制定了《新产业城市促进法》（1962）、《工业建设特别地区建设促进法》（1964）和《关于新产业城市建设及工业特别地区建设财政特别措施相关法律》。在具体措施上，提出了在过密地区控制工厂建设项目的立项，促进工厂搬迁，重新配置城市功能，设立中等规模地方开发城市，在开发地区积极推进有关开发项目等措施。日本的据点式开发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在新开发地区，工业产值增长率大大超过了三大城市圈，工业积聚度超过全国平均水平，居民收入接近全国平均水平，新产业城市发展成为经济发展的核心地带。

由于“据点式”的区域开发战略依然没能解决大城市病、产业发展过密或过疏、区域间收入差距扩大的问题，1969年日本又制定了《新全国综合开发计划》，提出“大规模项目”区域开发战略，通过改善区域开发的基础条件，促进有地方特色的均衡开发。“大规模项目”包括新网络项目、产业项目和环境保护项目。新网络项目即信息通信网、新干线铁路网、高速公路网、航空网和大规模港口建设项目；产业项目即大规模的农业基地、工业基地和流通基地建设项目；环境保护项目是以环境保护为目的，完善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基本保障系统的大型建设项目。在这一阶段的开发中，日本建立了连接东京、名古屋、大阪等七大中心城市的高速铁路、高速公路、航线等交通体系；加快城市的地铁、轨道的建设。这一阶段日本强调经济开发的重要性，以基础设施开发与重点产业、特色产业的发展相结合促进工业经济的高速发展，制造业的比重进一步提升，经济增长速度创历史最高水平，区域工业化发展差距缩小，逐渐趋于平衡。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促进农村工业的发展，日本政府在1971年制定了《农村地区工业引入促进法》，通过政策支持积极有计划地向农村地区引进工业，采取措施促进农业从业人员在工业区内就业，促进农业结构改善，致力于农业和工业的均衡发展。

3．经济增速减缓时期的区域开发与后工业化发展

工业化的高速增长与环境承载力的矛盾愈来愈难以协调，日本国民收入的不断增加使他们的生活观、价值观发生了变化，追求高质量的生活成为日本民众的价值所向。基于此，1977年日本制定了《第三次全国综合开发计划》，提出了“定居圈”区域开发战略。开发要点是对“广域生活圈”加以发展，在全国建立“居住区”、“定居区”和“定居圈”。进行住宅、文化教育和医疗卫生等生活设施的建设，合理配置大学吸引工业和人口从大城市向地方分散。

随后，日本还制定了《第三次全国综合开发计划》和21世纪的国土开发规划。纵观日本工业化历程，日本工业化历时一个世纪，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日本以两位数的速度推动经济高速增长，很快完成了工业化，进入后工业化时代。日本工业化发展历程证明，除了充分发挥市场和政府两种手段调控外，日本在各个时期制定的区域开发规划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日本的工业化区域实现是从区域开发规划作为切入点，通过区域开发的点、线到区域网络的过程而实现的，并有机地结合了区域开发和工业化、城市化发展，达到了缩小地区之间的差距，推进区域均衡的发展的目的。

2.3.3 日本工业化道路区域实现的经验总结

1．技术创新是日本工业化区域实现的先决条件

重视技术创新，以技术创新立国是日本战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够迅速完成工业化的主要原因。二战后不久，日本政府决定采用现代科学技术，恢复工业发展。随着日本步入重化工时代，为了发展机械、电子、石化技术，日本引进了欧美的先进技术，并不断对先进技术进行再次研究、开发和创新。60年代，在科学技术研究切入点上，日本选择优先发展民用产业技术，如洗衣机、电冰箱、电动除尘器、汽车制造，使得日本的许多产品在这个时期脱颖而出，迅速走向世界。日本在经济高速发展时期不仅重视技术创新，而且技术创新的模式也完全不同于欧美国家。日本技术创新走了一条引进→模仿→改良→创新之路。“在1950-1978年间，日本向西方购买了大量的新技术，这些技术都发明于1940年至1978年间．日本为此共支付了90亿美元，包括专利费、技术买断费以及股票分红等。但仅美国一年的研发费用就高达600多亿美元，二者相去甚远。”日本仅用了18年的时间就掌握了世界各国最新开发的全部技术成果。

20世纪70年代以来，由于工业环境污染日益恶化，以及国际技术贸易壁垒的增加，技术引进的难度加大，日本政府的产业结构审议会提出《产业结构长远计划》，在产业发展上从资本、能源密集型调整为技术密集型。80年代，日本又确立科技立国的经济发展战略，真正实现从依靠国外引进技术加以改良转变为通过自己开发研制和创造发明新科技用于经济发展。1981年日本政府发表《科学技术白皮书》，拨款18亿美元奖励科技研究事业，把潜在能源和新能源的开发、太空开发、海洋开发、遗传工程、工业及电脑科技列为重点研究课题。90年代初，日本通产省制定了“产业科学技术研究开发制度”,1998年又把它发展成为“创立产业型产业科学技术研究开发制度”，其核心是“创新新产业”。日本的技术创新缓解了工业化发展中的资源约束，提高了工业劳动生产效率，实现了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使日本的产业发展在世界具有强大的竞争力。

2．政府主导的市场经济运营模式推动着工业化的快速发展

日本工业化发展不同于欧美国家工业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就在于政府和市场在工业化进程中的分工和协作不一样。欧美的市场经济完全是依靠市场的作用调节经济行为主体的经济活动，而日本的市场经济模式具有典型的政府干预性。政府在对社会资源的配置方面比市场具有更大的权力，工业化发展中，如何发展工业化主要是通过政府的引导、政府扶持和干预、政府政策调配等措施来实现。日本工业化过程中特别重视产业的发展，实行产业结构高度化战略、优先发展重工业工业战略，“技术立国”战略、贸易自由化战略都是政府干预工业化的表现，这直接导致日本工业化发展速度加快，并很快赶上世界先进国家。从日本快速实现工业化我们可以判断，政府主导型市场经济既具有市场经济的一般特征，又同时能够发挥政府的功能，这一模式在市场经济不成熟的情况下，有利于经济的快速发展和重化工业的快速推进。

3．日本工业化的高速发展与产业政策创新密不可分

产业政策的概念首先产生于日本，是随着日本经济的发展逐步形成的，在日本工业化的过程中占据重要的地位。产业政策是指“一个国家通过干预产业或部门间的资源配置以及干预某一特定的产业内部的组织结构，来影响该国经济福利的政策”。为了实施赶超战略，战后日本在不同时期采用了不同的产业政策。经济复兴时期实行倾斜生产方式，主要手段有建立复兴金融公司、价格管制和补贴。在20世纪50年代初实行产业合理化政策，制定产业政策法规，给予特殊行业低息贷款，提供了免除设备进口关税等，60年代日本产业政策以“产业结构高级化”为基本政策，提升产业的国际竞争力，70年代则实施调整衰退产业的政策。日本在不同时期采用不同的产业政策，其本质在于按照产业发展的特定规律，在特定的时期发展特定的产业类型，进而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完成工业化的发展。

4．重视国土区域开发是日本工业化区域实现的根本保障

日本通过区域开发推进工业化发展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开始推行。在二战结束后，日本历经经济恢复时期的区域开发、经济高速增长时期的区域开发和经济增速减缓时期的区域开发三个阶段，在每一个阶段工业化区域发展的重心是不一样的。在经济恢复时期以能源工业、资源工业的开发为主，通过政府主导，动员大规模的力量进行，基本上完成了特定区域的工业化。在经济高速增长阶段强调主要采用据点式开发策略，发展区域重化工业，同时在农村引进工业项目，有意识地发展农村工业，使得工业化迅速推进，基本上完成了全国大部分地区的工业化。经济减缓时期的区域开发主要是针对工业化实现了的区域进行进一步的规范发展，工业和学校、居住点在空间配置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