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驱鬼耶?
这天的早晨闷热无比,像个蒸笼,大多数镇定城里的人恨不得光着膀子泡进冷水里。
但许宣是冷醒的。
他只觉得身体冷的慌。
尤其是头顶和双肩。
昨天他其实就有差不多的感受,只是没有往神神叨叨的怪诞传说那边去想。
后世农村流传甚广的怪诞传说大抵都有个类似的说法:人有三团火,在头顶,双肩,火弱则遇鬼。
昨晚的离奇经历是真的!
这让许宣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但那就是真的。
许宣只要集中精神去想,脑海就会有信息浮现。
“身体:肉体凡胎;
精力:5/100。
警告:精力低于10%,有猝死风险。”
这份简短的讯息,姑且可以视为许宣现在有一个系统。
讯息里的精力,初步推测是和肾功能相关的那种能力的一个数据化表达。
而精力似乎能让他和鬼怪角力?
激发方式似乎是把精神集中到腹下?
之所以是似乎,是因为这目前还都是许宣的推测。
还有一种可能性很小不能忽视的原因:他失去的精力是被昨天那个东西吸走的。
但他更倾向于前一个推测。
也只能推测。他现在只有5%的精力,可不敢做什么尝试,他能感受到,他是真的比昨天更虚了。
说不定一试,就猝死了!
许宣就着晨光,从地面爬起,打开窗,用桶里的水当镜子照照自己。
水面很模糊,但许宣却明显感觉到,他的脸苍白异常,黑眼圈和眼袋比昨天更重。
坐回床上,看着手臂上的几条淤青,许宣不禁发散起念头。
这个系统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还是他穿越带来的?
为什么原主会死在荒郊野岭两座坟中间?
昨天他城外感受到两次阴冷的气息,是否都是昨天晚上那个鬼?如果是,许宣真的很怀疑,这具身体原主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这个鬼穷追不舍?
或者有三个鬼?毕竟他昨天从穿越起,头、肩三火就很弱,一路上连续招了三个鬼怪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但许宣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将散乱的头发盘起,木簪子一插,穿上衣服,许宣便开始行动。
……
“小二,你可知附近有哪些寺庙,道观,哪个比较灵验?”退房的时候,许宣问。
“寺庙?道观?好叫客官知晓,镇定附近可没有什么寺庙,道观,最近的都得到吴州城的灵觉寺,灵不灵不知道,不过客官要去那里,最好雇个马车,70多里路呢!”小二看许宣脸上收拾的挺干净,却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好心提醒道。
许宣无语:“莫非镇定城连个城隍庙都没有?”
“城隍?有的有的。”小二恍然,“你往城东走就能看到了。”
……
出了门,暴露到阳光下,许宣就感觉到一阵刺痛感从手上传来。这源自他手上的淤青。
想到什么,许宣撸起袖子。把手臂上的淤青尽数暴露出来。
刺痛感阵阵袭来,淤青肉眼可见的消却,许宣咬牙忍住,最后只余一丝暗暗的痕迹。
如果不是不熟悉地方,许宣有种找个无人角落脱光衣服晒太阳的冲动。
他集中精神过了一下系统讯息。
精力依旧是5/100。
头和肩依旧凉嗖嗖的。
看来晒太阳不能增加精力,只能祛除掉遭遇鬼怪留下的某种痕迹,大概是阴气之类的东西。
随着日头高照,许宣很快发现就算隔着衣服,后背也泛起丝丝灼热的刺痛。倒是让他可以不用考虑脱光衣服晒太阳的事了。
去城隍的路上,许宣很快弄清楚一文钱的购买力。一文钱可以买两个粗面馒头。
许宣仔细想了下。如果他没办法赚钱,仅靠还剩下的60多文钱,选择睡大街的话也只能够他啃半个月的粗面馒头。
一边是鬼怪,一边是钱财。许宣很快意识到,这便是他穿越来最需要处理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或许钱财才是唯一的矛盾。
若是今天城隍庙里碰到什么高人,那他就只有钱财问题了。
很快,许宣觉得自己城隍来对了!
刚到城隍庙附近,他就感受到一丝温暖。那种温暖和阳光带来的温暖全然不同。城隍庙里的温暖,是一种沁人心脾的舒适,好比晒太阳是冬日里烤火,进城隍庙就是感冒时的一杯热水。
而现在他在城隍庙里晒太阳!两份温暖加在一起,许宣觉得爬山疲惫后的温泉浴也不过如此。
城隍附近永远不缺人群聚集。许宣格外留意附近那些个打着算命请神旗号的人。
许宣现在在观察的是一个瞎子,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业务有算卦,摸骨,摸手相。
许宣盯着他看了半天。发现他收费还算合理,10文钱就能三选其一,后续补充消费全看自己意愿。
只可惜许宣偷听片刻,发现他所说的东西都十分含糊,大概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套话,吉利话,和后世那些庙前的算命先生比,还差了许多文采。
于是作罢,转头去找据说很灵的神婆。神婆不像瞎子一样在露天工作,而是在城隍庙附近有一个房子。许宣去的时候没什么人,可到了地方,他却不敢进去了。只看这门前写着,请神接仙,三途问路,1000文。
许宣心说,就算她灵,人家也不是搞驱鬼业务的,没必要,等等看还有什么能人,实在不行再来问问。
却说许宣在这城隍附近绕来绕去。耳边忽然听得一个少年低声哼者什么调子,他耳朵倒灵,一下想到这声音好似他迷路在林子里听到的唱歌声。
随声望去,却是个半大的药童,正在一个医馆门前空地研磨药材。
这么想来。那天给他指路的老人家应该也是这医馆的人。
许宣暗自记住医馆位置,却不打算进去。
按说许宣这会,5/100的精力,再消耗随时会猝死,是得买点药——补一补嘛,不丢人!
可他现在身上就60多文钱,而补身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他这60文钱得用在刀刃上,不然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问题了。
又绕着城隍庙走了一圈,再没听说有别的能人。许宣又绕到神婆门前,看着一时半会是没人来给自己探路了,便自行上去敲门。
门很快开开来,开门的却是个穿着怪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问他:“为何而来?”简短直接,口气强硬,倒像是能人做派。
许宣把手伸出,向她露出手上的痕迹,道:“祛鬼。”
女子皱眉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瓜:“识字吗?”
“额,识。”
“看清了,‘请神接仙,三途问路’,有祛鬼吗?”女子说着就要关门。
许宣忙上去:“等等,抱歉抱歉,那冒昧问一下,祛鬼的话在这城中该找何人?”
女子却不回答,不知从哪举起一根黄纸棍子作势要打:“呔,登徒子,好大胆!敢来消遣我!”
许宣躲过去,大门便碰的一下关上了。
“哈?”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这么一下,许宣估计这个神婆应该也没什么本事。自己5/100的精力固然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但碰到过鬼却是实打实的,手上的勒痕虽然晒消了大半,但痕迹看着却还是很明显的。
而且自己头肩三火衰微,在中午的太阳底下都在发凉,许宣觉得没理由能人看不到他身上那么多痕迹。
他认真问了两次祛鬼,这女子还是把他不当回事。说明她大概没有过类似经历见识。
也罢!许宣仔细想了想,城隍庙里的温暖是最真实的。
事实上,城隍庙里的庙祝是许宣第一个观察的人。毕竟城里的丧事大多归他管,许宣认为他该有些个法门。只是经他观察,那个庙祝守着庙里的神像祈祷,全然不知道,庙里让许宣感到温暖的源头实际上是城隍庙内庭神殿外香坛后的一颗古树。
许宣看了半天,觉得城里和神鬼相关职业的人物多半名不副实,他与其想碰运气遇到什么能人,不如想办法晚上在城隍庙住下来,离那颗温暖的古树近一点。
他花10文钱买了最好的香向古树供上。心想,但凡这个世界还有点道理,鬼怪总不能冲进城隍庙里吧!
这么有了打算,许宣便奔着神殿里的庙祝而去。
许宣不太明白应该用什么礼节,便直直朝他拱手鞠躬,道:“先生,请问您懂如何祛鬼吗?不瞒先生,学生近日遭鬼怪缠身,正苦寻能祛鬼之人。”
庙祝老早就看到许宣在观察,看到他走近已有准备,却没想到听到这么个事情:“祛鬼?你见鬼了?”庙祝诧异的神色很快被专业的肃穆取代,“书生是读圣贤书的,为何来消遣老夫?”
“……”许宣无语,便强行转移话题,再问道,“那恕学生冒昧问下先生,城隍庙可接收住宿吗?”
庙祝觉得面前的书生说话十分离谱,只是看他态度恭敬,却也不好发作,呵呵笑道:“书生玩笑了,城隍又非客栈,岂会接收住宿?”
“那庙里缺人手吗?先生,我可以做义工!”许宣拜道。
看他这一拜再拜,庙祝倒奇了:“书生何必如此?”想到这书生开口就是祛鬼,他若是个疯子,胡言乱语,自己当赶他出去,可他言语正常,莫非世上当真有鬼乎?
庙祝心有所思,却问:“书生不是本地人吧?”
“好叫先生知晓,不是。”
“书生哪里人士?”
“吴州。”这地名还是早上店小二说的,“我来镇定本是为访友。”
许宣倒是不想骗人,可失忆加遇鬼未免过于离奇,而来历不明的失忆者比遇鬼更惹人怀疑,昨天商队就是前车之鉴。不如胡诌一个来历。
“哦?”庙祝不置可否。
许宣看着能聊,有戏,便拿出准备许久的说辞:“敢问先生,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庙祝努努嘴,却不答话。
许宣补充道:“不瞒先生,我以前也不信,可昨夜当真遇见了,先生请看。”
说着把手上的痕迹露出来,“这便是我昨夜被鬼所伤。先生或许不信,今日早晨,我手上淤青比现在更甚。”
他说着指向自己头顶和肩膀,“先生可知,自遇鬼后,我这头肩便冷的出奇,我心中忧惧恐极,于是一早便来到城隍。原是希冀能遇到能人异士相助,不料城隍庙内竟有一片暖意,可以温暖我头肩。须知我这头肩,晒在正午之阳光下尚不能温暖。”
许宣言辞愈发恳切,再拜一次,“先生,你或许以为我是胡言,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求你务必让我在庙里住下,这关系到我的性命!”
庙祝沉默不答,许宣也不起身。
沉默良久,庙祝才问:“书生既是吴州人,来访友可有带什么身份凭证?友人又是何人?”
这就是黑户的苦啊!这身体啥记忆都没给他。
“好叫先生知晓,我等学子出门,从不带什么身份凭证。”
许宣唯一的底气是身上的长衫,“我那友人姓张,我和他已约定好后日在镇定府学县衙门口相见。不瞒先生,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镇定,原是想多游几日看看风景,不想竟碰到鬼怪之事!”
这话他已在心中润色数遍,张口就来。
庙祝又问:“书生叫什么?”
“学生姓许,许宣,宣纸的宣。”
庙祝终于应下来:“这样吧,等今日庙里事毕,你到时来殿外等着,我去找你。”
许宣一时间喜不自胜:“多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