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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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核承气汤

病者如热状,烦满,口干燥而渴,其脉反无热,此为阴状,是为瘀血也,当下之。

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

桃核承气汤方:

桃仁8克,桂枝10克,大黄20克,芒硝10克,炙甘草10克。

本条至排脓汤条,皆言人体抗邪过亢,发热而血妄行,溢出脉管而成为瘀血。瘀血或蓄于体内成为干血,或蓄于下腹部之胞中(子宫)或肠中,盖女子瘀血有从前阴下者,有从大便下者,男子则悉从大便下也。其下之早者为黑血,积久者则黑污如河泥也。

桃核承气汤证之病理如下。

其病为太阳病不治或误治,人体机能反抗过度,发热而使血妄行,出于脉管瘀于下腹部,或蓄于胞中,或蓄于肠中。

血蓄于少腹,因其病不犯膀胱,故小便正常。膀胱为储尿之器,尿液不久便出,故即使人患肾病,有血入之,不久也必尿血而出,不致蓄于膀胱也。腹部有瘀血则满,故有“少腹满”。然“少腹满”亦可见小便不利者,此多为膀胱因热而闭,病为淋,症见小便短少而痛。故若见小腹满而不知其蓄血与否,多辨之以小便。小便利而少腹满者多为蓄血之证;小便不利而少腹满者多为膀胱热闭证也。

血蓄于大肠,则可见腹胀满,转矢气稍平;大便行则部分瘀血随之而下,故见便血,但其便当硬。便血与脾虚便血之区别:脾虚便血者多大便溏泄,蓄血证之便血则大便多燥硬也。

血瘀于子宫或肠部,其热上攻则阙上或胀或痛,其热熏灼神经则其人如狂、善忘也。

血瘀于内,瘀必化热,热不得宣泄则血多妄行,故从人体最表、最薄之处溢出而成为鼻衄,俗称为“倒经”。

桃核承气汤之药理如下。

其用桃仁者,以桃仁为攻瘀血之要药,善消体内各种瘀血。据药理研究:桃仁能增加血流量,抑制血液凝固。二十二种活血祛瘀药中,桃仁增加血流量的作用最强,镇痛作用较强,故可治骨蒸(肺结核)、瘰疬等血与津不行之病。此外,桃仁能促进初产妇的子宫收缩而止血。

其用大黄者,以大黄能通过泻下作用促进肠管的蠕动,排除肠内发酵、腐败产物,改善肠壁血液循环,更有推陈出新之功。余听鸿先生于《诊余集》中云:“余读《金匮》,仲圣有瘀血在少腹,或水与血结于血室,大黄甘遂汤、下瘀血汤、抵当汤皆非大黄不可,因大黄是血分之下药也。此证若不遵古训,而不用大黄,虽三棱、莪术千剂,亦徒然也。所以仲景之书,不可不读也。”

其用桂枝者,以其蓄血远在下腹,恐血运慢而去瘀之力不强,故加桂枝助动脉血运,使血流加速而瘀血易于排出也。桂枝为血证禁药者,乃指其针对血热且有出血倾向者,用之则动脉之血加速,使血出更多,而瘀血者,用其加速血运之力助瘀血排出也。

其用芒硝者,以芒硝咸寒软坚,能助大便排下。若知血瘀于子宫之中,则亦可不用之。

其用炙甘草者,以甘草能安肠保津也。

以上诸药合用,则脉管内外之瘀血皆得以祛逐,故又可治因烫伤、跌伤、钉刺伤致毒菌入血成瘀、化脓、高热等;亦可治血中有瘀热所致之顽癣、瘾疹(荨麻疹)、紫癜、口臭、牙龈出血、血淋、经期发狂、瘀血作痛等。其辨证要点为体内或肌表有瘀血并瘀而化热。喻嘉言用此方加强心助血运之附子、肉桂以治因伤寒所致之两腰偻废且极痛楚。

《汉方诊疗之实际》曰:“此方用于月经不调、月经量少、月经闭止等,体格健壮,肌肉丰满,习惯性便秘,或妇人之头痛。此时,最大目标为特异腹证,即触及左髂骨窝表浅性之索状物。此处用指迅速擦过,立即屈腿,眉头紧皱,疼痛难忍。检查此腹证,两腿必伸直,如屈膝则误诊。医者食指、中指、无名指置于左髂骨窝,向髂骨结方向切之,并迅速移动,此时患者主诉跳跃性疼痛。古人称此种腹证为少腹急结,乃瘀血之证候也。”

《医学达变》云:如太阳证,邪热不得汗泄,随经而入营分,致血不荣于经,身目发黄,谵语如狂,喜忘,漱口不欲咽,若小便自利,小腹硬痛者,此为蓄血也,以桃仁承气汤下。大抵发黄知为湿热郁蒸阳明、太阴证者多,而不知尚有太阳经热邪不得汗泄,热蓄血分而发黄者,故特录之。陶节庵谓伤寒蓄血医多不识,识则垂手取效。

近代伤寒大家陈慎吾老先生则云:“新瘀血证似少阳,久瘀血证似阳明。”就是说桃核承气汤证于血热初结时,除有少腹急结、如狂等外,常可见口苦、咽干、目眩、胸胁苦满、不欲饮食、心烦等小柴胡汤少阳病症状。故临床见小柴胡汤证,而治之不愈者,当考虑是否为桃核承气汤证。据陈老弟子孙志浩云,脑震荡后遗症病人、胸外伤病人,除有特殊头痛、胸痛外,临床亦常见少阳之证;抵当汤证之少腹硬满、身黄、有热与阳明证相近。

为什么新瘀血会出现少阳病症状,久瘀血会出现阳明病症状呢?这是因为“血不利即为水”,体内初有瘀血(新瘀)时,因血液运行不畅,则水液也运行不畅,就出现了少阳病症状。此时若用小柴胡汤改善三焦的水液循环,自然效果不佳,只有用桃核承气汤除去体内之瘀血,血运畅,水运也畅,则少阳病症状自然消失。若人体内久有瘀血,血运不畅及水运不畅既久,可出现燥屎、身黄、少腹硬满等阳明病症状也。事实上,只要明白“血不利即为水”的道理,自然可明白陈老所讲的事实。

附:名医医案选录

一、罗夫人,七月二十三日,腹满胀,转矢气则稍平,夜不安寐,大便行,则血随之下。以症状论,又似脾虚不能统血。然大便硬,则决非脾脏之虚,以脾虚者便必溏也。脉弦,宜桃仁承气汤。桃仁泥三钱,生川军(后下)二钱,川桂枝三钱,生草一钱,芒硝(冲)钱半。佐景按:病者服二剂后,大便畅而血止矣。(《经方实验录》)

二、师曰:住毛家街鸿兴里门人沈石顽之妹,年未二十,体颇羸弱。一日外出市物,骤受惊吓,归即发狂,逢人乱殴,力大无穷。石顽亦被击伤腰部,因不能起。数日后,乃邀余诊。病已七八日矣,狂仍如故。石顽扶伤出见,问之,方知病者经事二月未行。遂乘睡入室诊察,脉沉紧,少腹似胀。因出谓石顽曰:此蓄血证也,下之可愈。遂疏桃核承气汤与之。桃仁一两,生军五钱,芒硝二钱,炙甘草二钱,桂枝二钱,枳实三钱。翌日问之,知服后下黑血甚多,狂止,体亦不疲,且能啜粥,见人羞避不出。乃书一善后之方与之,不复再诊。(《经方实验录》)

三、吉安电报局王业务长,患呃逆危症,声达户外,床榻为之震动,肢厥神糊,冷汗淋漓,脉沉弦有力,舌苔厚腻而黑,齿与龈亦尽黑,口不渴。医经数手,终未见效。愚认为血中饱蕴毒素作用,予以大剂桃核承气汤一剂,清血解毒,下黑便甚多,呃逆大减,肢温汗收,舌黑退大半。三剂呃止,苔黑全除,齿龈转白。后照方稍有加减,数剂而愈。(《伤寒论类方法案汇参》)

四、小女芳姿11岁时,胸腹为热汤所伤,腐烂流水,越二日身发高热。余认为,创面染有毒菌穿入血液,分泌毒素而发热,用桃核承气汤以排除血中毒素,使从大便出,果一剂而热全退。长男重庆,膝部跌伤,越日化脓溃烂,高热不退,亦用前方一剂热退,膝旋愈。邻儿足为钉刺,创口失于清洁,毒菌穿入血液,分泌毒素而发高热,亦投前汤一剂,热退创愈。(《伤寒论类方法案汇参》)

五、宋某,女,13岁,1991年3月16日初诊。两月前患感冒,恶寒发热,随之尿血,夹有血丝、血块。经治,寒热解,尿血不止,后在忻州某医院、太原儿童医院做肾造影、膀胱镜检查均未发现异常。住院治疗月余,亦曾服凉血止血中药,血仍不止,镜检小便红细胞+++,遂来求诊。尿色呈洗肉水样,不急不烦,不痛不灼,非湿热下注也。知饥欲食,大便正常,口渴思饮,舌苔薄白,脉沉滑略数,亦非脾不统血之候。腹诊:脐右、左少腹拒按压。少腹急结者,瘀血证也。《伤寒论》106条云:“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者,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本案初患太阳病,以未及时宣散,致瘀结膀胱,瘀血不去,新血难安,故尿血两个月不止。凉血止血用于血热者宜,血瘀者则非所宜也,当桃核承气汤逐瘀以治。然思冷脉数,热象较著,桂枝辛温显属不当,宜化裁用之。拟:桃仁10克,川军10克,柴胡10克,甘草6克,芒硝6克,三七3克,二剂。二诊:药后泄泻四次,尿血止,脐右压痛及左少腹急结消失,为瘀血已尽,仍口干,思饮思冷,系阴津亏损,虚火上炎。此时之治,宜养阴生津,清热凉血。拟:生地30克,丹皮10克,白芍15克,茅根30克,石膏30克,麦冬10克,三剂。三诊:小便未见红,镜检阴性,口干、思饮亦轻,嘱上方续服三剂。按:古有“蓄血膀胱”一词,余行医20余年,对此证一直存疑。因临床所见之桃核承气汤证,其病位多在直肠、胞宫,症见便血、崩漏者。许多医家注解泛指少腹部。由今视之,真有蓄于膀胱者。特志之。(《临证实验录》)

六、刘某,37岁,村干部,计划生育工作队下乡,带头做输精管堵塞术。术后月余,阳痿不举,自视肾亏,服男宝、肾宝数盒,逾月,症不见好,始来求诊。患者体质健壮,面色红润,不倦不疲,纳便正常,舌脉无异。除此之外,别无所苦。余苦思冥想不得其因。后思,病源于手术,手术毕竟为创伤,创伤则无不留瘀。果系如此,岂非瘀血阻滞,络脉不通,宗筋失养而痿?遂试以祛瘀论治。拟桃仁承气汤加减:桃仁15克,川军10克,桂枝6克,当归15克,赤芍15克,红花10克,王不留行30克。三剂后喜来复诊,自述房事成功。嘱原方续服三剂以求长效。(《临证实验录》)

七、童某,女,21岁,学生。头痛半年,病始于体育课中活动不慎,跌跤之后,当时没有昏迷特殊现象,随后渐生头痛,痛甚难忍,严重影响学习,睡眠不佳,易发急躁,月经不调,血量少而夹有血块,少腹胀痛,饮食不佳,肢体乏力,多方治疗,均未显效。诊时脉沉,舌质略暗,无苔。证属瘀血内闭,上扰清窍,治以活血化瘀、通络止痛。宗桃仁承气汤加元胡、白芷治之,服药三剂,疼痛锐减,继以大黄䗪虫丸调治而愈。(《伤寒论与临证》)

从桃核承气汤至升麻鳖甲汤皆为阳明热盛致血瘀于内之证治,茵陈蒿汤至硝石矾石散则皆为阳明热盛致黄疸之证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