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魔角噬身
“呃…唔…”
夏龙武喉咙里那声含混的呓语，像破风箱扯出的最后一丝气儿，砸在石磊紧绷的神经上。他狼眼死死钉在夏龙武那只烂得露骨的手心——那几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紫色流光，如同活物般在焦黑的烂肉边缘缓慢蠕动。
树根？地下？
石磊后背的寒毛瞬间炸起！比左小腿那钻心蚀骨的剧痛更让他头皮发麻！他猛地低头，耳朵几乎贴到泥泞冰冷的地面，屏住呼吸，连肺叶子都憋得生疼。
滴答…滴答…漏雨的泥水。
呜咽…角落伤员的呻吟。
还有…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如同无数细沙在深层地底摩擦的…沙沙声！
不是错觉！
那声音混杂在背景噪音里，微弱却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耐心！像是有无数细密的爪子，在啃噬着军营下方的地基！在黑暗中编织一张致命的网！
“操他姥姥的！”石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被剧痛和惊骇撕裂的沙哑。他猛地抬头，狼眼扫过整个残破的棚屋！
墙角那堆盖着帆布的尸体堆！最外面那条灰黑色、结着冰霜的手臂…指尖又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幅度比刚才更大！仿佛沉睡的毒蛇在苏醒！
“耗子！”石磊的声音像淬了冰渣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人！把墙角那堆‘硬货’！给老子拖出去！扔酸雨里！快！！！”
耗子正手忙脚乱想找东西给石磊裹腿伤，闻言一愣，顺着石磊的目光看向尸体堆，看到那条微微抽动的手指，脸唰一下白了！“队…队长？那…那都冻硬了…”
“冻你妈个头！没看见那指头在动吗？！拖出去！扔了！立刻！马上！！！”石磊低吼，声音因为剧痛和急迫而扭曲变形，额头的冷汗混着泥浆往下淌。他左小腿外侧那块巴掌大的烂肉，正滋滋冒着微弱的白烟，焦黑的边缘还在缓慢地向四周扩散！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头缝里搅动！整条腿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耗子被吼得一哆嗦，看着石磊那张因剧痛和暴怒而扭曲的脸，再不敢废话。“是！队长！”他招呼旁边两个同样吓傻的小兵，“快！搭把手！把那堆…拖出去！”
三个兵壮着胆子，七手八脚去拖那堆盖着帆布的尸体。帆布掀开一角，露出下面几张灰黑僵硬、布满冰霜、表情凝固在极度痛苦中的脸。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尸臭和某种冰冷腐败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呃…嗬…”其中一具尸体喉咙里竟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管漏风般的怪响！
“妈呀！”一个小兵吓得手一松，尸体差点砸脚上。
“别他妈愣着！拖！”耗子脸也白了，咬着牙，和另外两人死命拽着帆布角，把那几具沉重的尸体往门口方向拖。尸体在泥地上拖出几道粘稠的污痕。
石磊没再看那边。他强忍着左腿那几乎要撕裂神经的剧痛，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腿，挪到夏龙武身边蹲下。动作牵扯到伤处，疼得他眼前发黑，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他伸出沾满泥污血渍的大手，想去碰夏龙武那只流淌着诡异紫光的手心，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那紫光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子冰冷邪异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
“夏龙武！醒醒！给老子醒醒！”石磊低吼着，用没受伤的右腿膝盖顶了顶夏龙武的腰侧。力道不小。
夏龙武毫无反应，只有眉头因为剧痛而紧紧皱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上、脖子上被酸液腐蚀的伤口还在冒着丝丝白气，看着就疼。
石磊的心沉到了谷底。外面血螾还在撞门砸墙，地下鬼知道什么玩意儿在挖洞，墙角尸体要诈尸，自己这条腿眼看要废，唯一可能知道点内情的兄弟又成了这鬼样子…这他妈是什么绝境？！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沾了一手泥浆血痂。目光扫过另一边。李娟抱着昏迷的小豆缩在角落，眼神惊恐地看着耗子他们拖尸体，又看看夏龙武，嘴唇咬得发白。刘琴躺在泥水里，右脚踝和小腿那碳化的伤口触目惊心，人早就痛昏过去了。
整个“磐石堡”，弥漫着一股绝望的等死气息。
轰——！！！
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撞击！猛地从众人脚下传来！
整个地面剧烈地一颤！如同被巨大的铁锤砸中！顶棚上积压的泥灰和碎块哗啦啦又掉下来一片！漏雨的窟窿被震得更大了！
“啊！”李娟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抱住小豆。
“队长！地…地下！”耗子刚把一具尸体拖到门口，被这震动震得一个趔趄，惊恐地看向地面。
石磊脸色剧变！他猛地低头！
只见刚才夏龙武躺过的那片泥泞地面！靠近矮墙根的位置！湿软的泥浆如同沸腾般剧烈地翻滚起来！几根…不！是几十根！！！
几十根惨白色、细如筷子、顶端带着极其微小伞盖的…菌丝？！如同疯狂的蛆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开泥浆！疯狂地向上生长、蔓延！它们生长的方向…赫然是夏龙武刚才躺倒时，身体压过的地方！尤其是他那只流淌紫光的烂手接触过的泥浆区域！！！
这些菌丝比锅炉房里老张尸体上蔓延的那些更加纤细！颜色也更加惨白！散发着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饥饿感！它们似乎是被夏龙武伤口流出的某种气息…或者那紫光吸引过来的！！！
“嘶嘶嘶——！！！”
与此同时！被崩塌顶棚堵住的豁口方向！堆积的废墟下传来更加密集、更加狂躁的嘶鸣！堵门的铁门也被撞得哐哐巨响！门板上的鼓包更加狰狞！显然外面的血螾群被地下的震动彻底激怒了！攻势更加疯狂！
内外夹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妈的！妈的！！”石磊眼睛彻底红了！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暴戾混合着剧痛，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炸开！他猛地抓起丢在一旁的工兵铲！铲头焊着的铁凿子沾满了暗红的螾血和粘液！
他拖着那条剧痛麻痹的左腿，用铲子当拐杖，挣扎着站起来！狼眼扫过惊恐的耗子等人，扫过地上昏迷的夏龙武和刘琴，扫过抱着小豆瑟瑟发抖的李娟。
“听着！”石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凶悍，“这破棚子守不住了！地下有鬼东西！外面红泥鳅要破门！不想被啃成渣的！都给老子抄家伙！”
他染血的铁铲狠狠指向那个被顶棚砸塌、堵住一半的豁口方向——那里堆积的废墟相对薄弱，而且离外面相对空旷的煤渣堆最近！
“从那儿！给老子炸开条路！冲出去！目标！外面煤渣堆！老子记得那边有个破锅炉房！进去！关门！再想办法！”石磊几乎是吼出来的，每吼一声都牵扯着腿上的剧痛，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
“炸…炸开？”耗子看着那堆摇摇欲坠、还压着几条没死透血螾的废墟，脸都绿了。
“没炸药了！石头！最后一点炸药昨天炸围墙怪物用光了！”一个老兵嘶声喊道。
“用这个！”石磊猛地从腰间摘下一个沉甸甸的玩意儿——那是一颗高爆手雷！保险销还好好挂着！这是他最后的存货！
“柱子！你臂力好！给老子扔准点！就炸豁口最上面那根横着的钢梁！炸塌它！把路清出来！”石磊把手雷塞给那个跛腿但手臂粗壮的兵柱子。
柱子接过手雷，手都在抖，看着那堆废墟，又看看外面不断传来撞击声的铁门和脚下疯狂蔓延的惨白菌丝，一咬牙：“是！队长！”
“其他人！”石磊狼眼扫过剩下还能动弹的四五个兵，“耗子！带两个人！背上地上这俩！李娟！抱紧豆芽！跟紧老子！柱子一炸开路！所有人！给老子玩命往外冲！谁他妈掉队！自求多福！”
命令一下，残兵们像被鞭子抽了一样动起来。耗子和两个兵扑向昏迷的夏龙武和刘琴。李娟把小豆死死绑在背上，嘴唇咬出了血。
石磊拖着废腿，拄着铁铲，挪到豁口废墟前几米处，挡在众人前面。他左小腿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烂肉边缘又开始滋滋冒烟，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撑着，如同一块即将崩裂的礁石。
柱子深吸一口气，跛着腿，用尽力气把手雷朝着豁口废墟上方那根摇摇欲坠、压着油毛毡和水泥块的锈蚀钢梁，狠狠扔了过去！
手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就在手雷即将撞上钢梁的瞬间！
轰——！！！
一声更加猛烈、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沉闷撞击！再次从众人脚下爆发！！！
这一次！距离更近！就在他们脚下这片区域！！！
咔嚓！咔嚓！咔嚓——！！！
数道令人头皮发麻的裂帛声猛地响起！军营那本就残破的水泥地面！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的破布！瞬间崩开数道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
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冰冷腐败的甜腻气味！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阀门！猛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啊——！！！”李娟发出凄厉的尖叫！
只见距离她脚边不到半米的一条裂缝中！无数条惨白色的、比之前粗壮数倍、如同成年人手指般粗细的树根状菌丝！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带着令人牙酸的“嘶嘶”声！疯狂地钻了出来！顶端那微小的伞盖如同活物般开合！直扑李娟和她背上的小豆！！！
速度太快！范围太广！根本避无可避！！！
“小心！！！”石磊目眦欲裂！拖着废腿就想扑过去！可剧痛让他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颗被柱子扔出的手雷！终于撞上了豁口上方的锈蚀钢梁！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猛地炸开！！！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豁口上方的废墟！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钢筋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压在上面的油毛毡、水泥块被炸得四分五裂！那根承重的钢梁发出刺耳的呻吟，猛地向下弯折、断裂！！！
轰隆隆——！！！
被堵住的豁口废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猛地向内坍塌崩落！露出一个足够两人并行的、通往外面血雨泥泞世界的豁口！！！
爆炸的冲击波和气浪也狠狠撞在了扑向李娟和小豆的树根菌丝上！最前面的几条粗壮菌丝被炸得粉碎！化作漫天惨白的粉末！后面的菌丝动作也为之一滞！
“冲——！！！”石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被爆炸的余波淹没！
耗子等人被爆炸震得东倒西歪，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扛起昏迷的夏龙武和刘琴，玩命地朝着炸开的豁口冲去！
李娟也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但死死护住背上的小豆，连滚带爬地跟上！
石磊拖着剧痛的左腿，拄着铁铲，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如同殿后的头狼！他回头看了一眼——地面裂缝中，更多的惨白树根菌丝正如同潮水般涌出！目标直指他们！
“快！再快点！”石磊嘶吼着，催促前面的人。
耗子扛着夏龙武，第一个冲出了炸开的豁口！冰冷的血雨混合着硝烟味瞬间将他浇透！他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泥浆里！
“小心！”后面扛着刘琴的兵赶紧扶了一把。
李娟也冲了出来，背着小豆，大口喘着粗气。
石磊最后一个冲出豁口！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丝。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炸开的豁口——里面，惨白的菌丝如同活物般扭动着，正从裂缝中疯狂涌出，迅速覆盖了那片区域！几个没来得及拖走的伤员发出绝望的惨叫，瞬间被菌丝淹没！
石磊心头一抽，猛地扭过头，不再去看。
“往锅炉房！快！”他指着煤渣堆方向那个模糊的轮廓。
几个人在泥泞的血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狂奔！爆炸暂时阻隔了军营里的菌丝，可外面的威胁并未解除！
嘶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嘶鸣声从侧面传来！
只见军营侧翼被炸塌的围墙缺口处，数十条被爆炸惊动、没有被完全堵死的血螾，正扭动着膨胀的身躯，口器喷溅着酸液，朝着他们这支亡命奔逃的小队疯狂扑来！速度极快！
“操！阴魂不散！”石磊骂了一句，拖着废腿，速度根本提不起来！眼看几条速度最快的血螾已经追到身后十几米！粘稠的酸液如同毒蛇般喷射而来！
“队长小心！”耗子惊恐回头。
就在这生死关头！
被耗子扛在肩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夏龙武！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他那条被酸液腐蚀得血肉模糊、流淌着微弱紫光的右臂！毫无征兆地向上猛地一抬！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暴虐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猛地从他那条烂手臂上爆发出来！！！
最诡异的是！
他右手手心那露着森白骨茬、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处！那几缕原本微弱流淌的暗紫色流光！骤然间变得如同烧熔的紫铜般刺目！！！
光芒瞬间蔓延！顺着他破烂的右臂向上！所过之处！那些被酸液腐蚀得焦黑坏死的皮肉，竟然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般！发出“滋滋”的轻响！焦黑迅速褪去！露出下面…暗紫色的、如同金属般的光泽？！！
更恐怖的是！
那暗紫色的光芒如同活物！瞬间包裹了他整条右小臂！光芒凝聚！扭曲！竟在他小臂外侧，硬生生“长”出了一截…扭曲尖锐、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暗紫色骨刺？！！
那骨刺的形状…赫然与他之前用来当武器、后来遗落在锅炉房的那根魔角断茬…一模一样！！！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痛苦、暴虐和毁灭欲望的咆哮！猛地从夏龙武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两点如同鬼火般的暗紫色光芒疯狂跳动！！！
下一秒！
那条被暗紫光芒包裹、外侧生着狰狞骨刺的右臂！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魔龙！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身后最近一条扑来的血螾头颅！狠狠横扫了过去！！！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如同热刀切牛油的怪响！
那条水桶粗、布满粘液、狰狞无比的血螾头颅！在那暗紫色骨刺的横扫下！如同脆弱的豆腐！瞬间被切成了两半！！！
粘稠的暗红组织液和破碎的内脏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