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跟你这么大满眼都是蜘蛛网!

渐渐平静下来后，想到将很展扬地出现在老婆面前，那种近乎病态的症状又要发作。

昨天还是蔫蔫的，今天的腰板竟直起来了。此生今世，这样的感觉太少，看来潜能如宝藏是需要好好挖掘的。

握紧拳头，绷紧全身肌肉，最后一次用力控制情绪。

走出卫生间，我故作平静地坐在老婆面前。

老婆眼角弯弯，口若含蜜。她虽不言，我却觉得万千爱意都在其心里。

若不戒烟，此时必夹一支在指间玩酷。这形象伴着气度还说不像个男人样，谁信？

老婆长出一口气：“这两天就感觉像丢了魂，长这么大，头回挨罚，还罚得这么多，不心疼是假的。”前几天，我们家这话匣子调幅、调频都出了毛病，闷死了。耐不住寂寞的我竟鬼使神差地拨弄好了，家里又有了动静，真好。

老婆用调频说话，悦耳还有回音。“俺同事都安慰我，有的说权当掉了，还有的说就当送钱给他娘的买纸烧，不行啊，就是想不开。你真心狠，一句也没安慰我。”

最后一句乍听是埋怨，细品是嗔怪。说实话，光疼钱去了，根本就没心思安慰老婆。男人的心眼有时小得穿不过线。什么时候腰缠万贯，咱也弄一把宰相肚里撑大船。

“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想，要是不挨罚就好了。一千块钱，给你买羽绒服，给曦曦买旅游鞋，还能剩不少呢。你那件羽绒服都五六年了，穿着出门，人家不笑话你笑话我。没给曦曦买那双三百多的旅游鞋，我心里也不好受。咱孩子多可怜，要双好鞋，当娘的都不舍得。”老婆的话匣子要是打开就别想关掉。常常的，我就做沉默的听众。此刻，我听不下去了，怎么觉得我们家穷得叮叮当当啊？

“好了，打住。”我立起一根指头，“叫外人听见，咱家好像在旧社会，至于吗？”

老婆做出一个要拍我一把的假动作，笑着说：“咱不是想省着点花，好攒钱给孩子上大学吗？”

这倒是实话。

“等曦曦有出息了，咱也不用这么累了，天南海北地玩去，好不好？”老婆的眼里满是温情。

我点点头。

提起旅游，就感觉在老婆面前矮一截，怎么了？结婚都没带人家BJ、上海地转转，不羞吗？所谓度蜜月说白了就俩字——糊弄。这么多年来的生活基调不就是糊弄吗？赵哥，生活质量不咋地啊？恍惚看到嚼着毛蛤蜊拌菠菜的副驾小哥取笑我了。愧意陡生，中大奖的紧迫感压上心头。

曦曦上完厕所，笑眯眯地走进来。忙来忙去忙大了女儿，这就是成绩，这就是希望啊。“妈妈，你心情好了？”曦曦倚进老婆的怀里。“嗯。”老婆摩挲着她的头发。曦曦又仰脸问：“老总不罚你了？”老婆看着她点点头。曦曦将目光转向我：“老爸，你太伟大了。”

被女儿这么一夸，顿觉飘飘然。要是老婆也这么夸我多来劲。什么时候她能明白男人就是个坏小孩，要宠就好了。

忽然想到冬阳姻缘路上有可能遇到的那个女人，我问鞠花：“妹子的罚款你给垫上？不如你们一人一半。”

“啊，俺俩都二百五？”老婆的搞怪表情弄出满屋笑声。“还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呢，再说吧。”

“她对冬阳有没有点意思？”我比冬阳还急，是急着弥补他婚姻的损失？

“这几天哪有心思顾这些？”

也是。

曦曦瞅着挂历出神，忽然问：“爸，你交上网费了？”我点点头，心想，大事不妙。

“还是续半兆的？”女儿俩眼圆溜溜。

“十天半月地用一次，半兆怎么了？我差点不想续了呢。”曦曦小学四年级时，我家买了电脑。不买不行啊，三天两头研究性学习，百度这个谷歌那个，老去敲邻居家门占便宜也真够了，买吧。上网一直是包年，曦曦老嫌网速慢。我高兴时就推说，明年吧，明年换一兆的。一兆之梦又落空，难怪女儿不乐意了。

有钱，谁不会花？曦曦，先将就用着，等百万富爸给你扯十兆的，好不好？

“曦曦，拿计算器来。”

“干嘛？”曦曦懒懒地问。

“给我算笔账。”

“说吧，妈妈的手机里有计算器。”曦曦表情漠然。半兆就这样？我跟你这么大满眼都是蜘蛛网!不理论了，改日像模像样给你上一课，等着吧。

“曦曦，光你这半年就花进去四五千，信不信？”

曦曦眨巴着眼看我，不说话。

“就算这半年吧，暑假英语强化900，数学和物理家教总共1200，高一开学又是2000，还有……”见曦曦没知觉也，我没了细想下去的兴趣。

曦曦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就这几个破数还用计算器？”

她那么不爱惜手机，我生气了：“摔坏了，你花钱修？”

老婆和女儿一个腔调：“在床上又不是在地下，小题大做。”

是、是，摔摔手机就心疼，那碰坏了宝马或奔驰还能饶过女儿吗？心情好，不跟她娘俩叨叨。“好好，别叫这几个破数累坏小脑子，赶快学习去吧。”

曦曦爬起来，摇摆着走了。大闸蟹吃多了，留下了后遗症是不？

鞠花出了一会神，若有所思地说：“赵海，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吭？一年下来，光曦曦就得万了八千。”

“你以为呢？”我像一个管家，歪鼻子瞪眼，神气得很。“实话说吧，咱俩还得狠命攒。”

老婆忽然神秘起来，悄悄问：“咱攒几万了？”

老婆懒，不理财。我这个掌柜的被查，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几万？也就五六万吧。”

“才……那么少？”鞠花的五官拧成了麻花。

老婆这么一怀疑，我也有点发蒙。是啊，结婚十七八年了，就置下这么点家底？薄得寒碜。那个五百万的厚底子什么时候才能落下来让俺家瓷实些？

九八年拆迁，所有的积蓄都花光，还拉了一腚黄。真正攒钱也就这几年的事。幸亏搭上了棚户区改造的末班车，要不然，不用多说，自掏腰包五万，恐怕我老赵家到现在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满足吧，老婆，不从牙缝里挤，这点钱也攒不下。

曦曦扶着门框探进头来：“预交下学期书费二百四。”

“娘了个腿儿的，整天就是钱钱钱。”鞠花骂道。

曦曦嘿嘿笑：“省下你一千，拿出这两个又心疼了？”

鞠花绞别着嘴，假装跟女儿生气。

为了学习花钱咱不心疼，孩子有出息比什么都强。说到回报，亲娘来，快放心吧，肯定是胡子一撮的小日本说的那个大大的。知识改变命运的例子，老赵听到见到的多了，可叹我当年在尖子班瞎精神太多。

四十元零钱凑足后，我打开金库取出两百元。想起明天还要去诊所补交老爷子的输液费，又二度开库取出两张。

老爷子挂了三天吊瓶，用医保卡划去一百二，还需现金一百四，还好没给我弄个二百五。这几天让鞠花那事给搞得没头没脑的，终于了结了，也该去诊所结账了，不然人家该说咱不讲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