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的改装(3)
现在,我再任意举几个小例子,不用分析,单凭一些假设,也可看出一些释梦的端倪。有一位与我同窗八年的律师朋友,有一次在小聚时,听我给他们介绍了关于梦是愿望实现的理论。回家后,他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的一切讼案全部败诉。于是,他就对我抱怨了一番。当时,我只得推说:“风水轮流转。一个人毕竟无法永远胜诉吧!”但我在私下却想:“八年同学期间,我一直名列前茅,而这家伙成绩却始终平平,因此,他内心会不会总有个想法,希望有一天我也会表现得只不过尔尔呢?”
还有一个女病人,讲了一个更悲惨的梦来驳斥我的理论。这病人是位年轻的女孩,以下便是她的独白:“你总还记得我姐姐现在仅有一个儿子查理吧,她那长子奥图在我尚与他们同住在一起时便夭折了。我那时最疼爱奥图,而且,他差不多完全是由我带大的。当然,我也很喜欢查理,可是,他总不如奥图那么惹人爱。昨晚,我竟然做了一个怪梦,我梦见查理僵硬地躺在小棺木里。两手交叉平放,周围插满了蜡烛。总之,那样子很像当年奥图死时的情景。现在,请你回答我,到底这梦是什么意思呢?你是了解我的,难道我真的那般狠心地期望我姐姐连那仅剩的一个宝贝儿子都死去吗?或者说,这梦只是表示出我宁可查理去替我那宝贝的奥图去死呢?”
我向她保证,她所作的第二个解释肯定是不成立的。经过一番考虑以后,我终于给了她一个满意的解释。当然,这主要还是由于我对她过去的经历有很深的了解。
这个女病人从小便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很小就由年龄比她大得多的大姐抚养。在常到她家拜访的亲友中,她遇到了一位使她一见倾心的人物。有一段时间,他们几乎快到了谈论婚嫁的阶段。但这段美满良缘却因为她大姐无理的反对而结束。经过这段恋情的破裂,那男子就尽量避免到她姐家来,而她本人也在奥图(这让她把破碎的爱情转移到他身上的小孩子)不幸夭折后,伤心地离家远去,另谋独立。但是,她却始终无法忘怀那使她一度倾心的男友,但她的自尊心却令她不愿主动去找他,而她又无法将这份爱情转移给别的向她求婚的人。她的这位恋人是一位文学教授,无论他在哪儿有学术演讲,她必定是永远在场的听众,而且,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偷偷看他一眼的机会。我记得在她做这个梦的前一天,她就告诉我,这位教授明天将有一个演讲,而她也必定得赶去为他捧场。也就在演讲的前一个晚上,她做了上述那个梦,而她告诉我梦见的日子也正是演讲的这一天,所以,我很清楚地看出了这梦的真谛。于是,我询问她,在奥图死后是否有什么特殊事件发生,她立即回答道:“当然有,我记得太清楚了。教授在阔别这么久后,也突然赶回来吊丧,从而使我在奥图的小棺木旁,再度和他重逢。”这正是我早就心中有数的,于是,我做了这样的解释:“假如现在另一个男孩又夭折了,那种同样的情形,必定会再度重演。你将回去和你姐姐厮守终日,而教授也必定会来吊丧,这样你就能够再与他重逢。这梦无非是表示了你强烈盼望再见他一面的欲望——一个你始终在内心挣扎,令你不得安宁的希望,我知道你已买了今天演讲的门票,所以,你的梦是一种焦躁的梦,是对那差几小时就会达到的愿望都等不及的体现。”
为了将她的愿望给以更周全的伪装,她在梦中还特意选用了最悲哀的气氛——丧事,来掩饰那与此正相反的爱情的狂热。但是,事实上,就在她的最疼爱的奥图死亡的时刻,她仍无法控制自己对这久别的情郎所具有的满腔柔情。
此外,我还分析过一个内容大致相同的梦,但分析出来的结果,竟是与前一个病人截然相反的意义。这是一个富于机智、天性乐观的中年妇女,在她作“自由联想”时,其联想之丰富迅捷也着实令我佩服。她梦中似乎看到她那15岁的女儿,僵死地躺在“箱子”内。虽然,她本人也考虑到关于“箱子”这东西,可能隐含有某种意思在内,她仍坚定地以此梦来反驳我所主张的“梦是愿望的实现”。通过一段的分析之后,她才忽然回忆起在这以前一个晚上,她曾与许多朋友提到英文“Box”这个词能够翻译成许多德文的不同意义的词,譬如,Schachtel(箱子)、Loge(包厢)、Kasten(橱柜)、Ohrfeige(掌掴)等等。由梦中的别的内容看来,很可能在她心里曾把英文词“Box”与德文的盒子(Büchse)连上了关系。而且,她也深知在德国的猥亵谑语中,Büchse这个词通常是指女性生殖器。这样一分析,我们或许就可大胆地用解剖学眼光来看,她的“小孩死在箱子里”实际意味着“小孩死在子宫里”,至此,她不再否认这样说倒是符合了“愿望的实现”,就像一些年轻女子,大多不愿过早怀孕而为子女操劳。她也承认当初她怀孕时,曾祈望胎儿会死于腹中。甚至在一次与她丈夫激烈的争吵后,她曾自己用力痛击自己的肚皮,希望能造成流产。因此,“孩子的死”确实算得上为一种愿望,只是过去了这许多年,生下的孩子也已15岁了,时过境迁,所以,她一时想不出这道理来。